想到仲孙澜沧,安玥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个凶巴巴的家伙了!旋即,她又自己安慰自己道,她来这个世界,熟悉的人本就没几个,年长的不说,就说同龄人,也就顾云鹤和仲孙澜沧。顾云鹤整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样,自然跟装逼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也就整天冷冰冰,凶巴巴,穿着一身嚣张绯衣游来窜去的仲孙澜沧当得上这二个字了。
想到仲孙澜沧要是自己自己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他脸上的精彩表情,安玥差点没控制住笑出声。
“安玥郡主?安玥郡主?”耳边忽然传来真切的呼唤声。
“啊?啊!”魂游太虚的安玥傻愣愣的抬头,蓦地对上一张略有放大的脸。她一惊,亏得顾溪灵暗地里拉了她一把,要不她非得叫出来不可。
安玥略有些尴尬的抠了抠腮帮子,不过还是厚着脸皮问道,“瑞王殿下,你刚说什么来着?”
顾溪灵正在喝茶,闻言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自己走神也就算了,还这么大喇喇的问出来,她这个表妹自打性子转变后,这脸皮简直见风长!
皇甫钰倒是丝毫不以为杵,依旧眉眼含笑的温声对她道,“本王是说,安玥郡主刚刚受惊了,本王特地向父皇讨了琼花酿过来给你压惊。”
安玥没听说过什么琼花酿不琼花酿的,因而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觉得皇甫钰特地点明是向皇上讨的的做法有卖乖嫌疑,倒是她旁边的顾溪灵闻言略带讶异地看了皇甫钰手中的酒壶一眼。
“不用了,本郡主不胜酒力,殿下的好意,本郡主心领了。”安玥摇着头开口拒绝道。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带着笑,态度却很坚决。
一旁的顾溪灵奇怪的看她一眼,她记得安玥还是有点酒量的,不过想道她失忆了,怕是以为自己不能喝,便也就没再多想。却是安玥接收到了她的目光有些尬尴的摸了摸鼻子,她哪里好意思说如今的这个自己不仅一杯倒,且酒品极差?
“安玥郡主无需担心,这琼花酿乃百花酿造,虽担了酒名,其实并无酒味,连宫中的小公主都可以尝的。”只可惜她推辞不受的心很坚决,皇甫钰坚持要给的心更坚决。
安玥见无法推辞,只得收下。毕竟这大庭广众的,推推攘攘实在不太好看。但她并不去喝,接过酒壶后只将其搁于桌上。
“安玥郡主怎么不试试?这琼花酿号称千里香,可是顶极品的佳酿,平日里可不容易喝到。”皇甫钰见她只将酒壶搁于手旁,并不像是要喝的样子,又笑着劝了一句。
安玥闻言却不由古怪地瞅他一眼,心道这皇甫钰这么殷殷劝酒的到底是想干什么?
她可以理解皇甫钰为什么给她送酒,用现代的话来说,无非两个字,泡妞!但劝酒就没必要了吧?毕竟就算自己真的醉酒,她爹爹,表哥,表姐,舅舅,舅妈……都在呢,怎么着也不可能让他占到便宜啊!
其实安玥这次还倒真冤枉了皇甫钰。毕竟不说这里安玥一大家子的都在,就是不在,这大庭广众的皇甫钰也不可能干什么。但皇甫钰这么殷切的劝酒,自然也不可能没有点小心思。
安玥不知道这琼花酿的好处,这京都中的众闺阁女子却莫有不知道的。先不说这酒馥郁爽口,滋味一流,就说这酒因是百花酿造而成,不仅养颜补气,且自带芳香,人喝了这酒,身上的香气足可维持数日不散的妙处也足可让一干千金们垂涎了。
只是这酒酿造不仅耗时耗力,且耗资甚巨,海陵帝登基后嫌浪费,便下令不准再酿了。因而这琼花酿除了市面上还有些零散的,也就宫中的酒窖中还有一些,就是这些还是前朝留下来的,是喝一点少一点的。
而皇甫钰的心思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为了造成一种海陵帝默认他和安玥关系的假象。试想,海陵帝将轻易不拿出来的宫中佳酿赏给了皇甫钰,这种酒是女儿酒,自然不可能是皇甫钰自己喝,因而赏下来的时候,海陵帝很有可能会问皇甫钰是送给谁的,问了,却还是赏了,那是不是就是种默认了呢?要知道,古人生来内敛,讲究意会,很多东西并不会摊开来讲,反而是默认的多。
因而皇甫钰自然会对这酒很紧张,这酒珍贵不珍贵另说,单这意义就不同,他可是硬着头皮顶着海陵帝意味深长的眼神讨了来的,别到时候安玥没喝,反便宜了其他眼皮子浅的。
安玥看皇甫钰面上虽很平和,盯着自己的眸光却是灼灼逼人,那架势,一看就是她今天要是不喝这酒,他就绝不会轻易离开。
顾溪灵在一旁见气氛有些紧张,忙打圆场道,“既然是瑞王殿下赏赐的,你且饮一杯便是,你虽不胜酒力,但想来一杯是无碍的。”边说边给安玥倒了一杯。
只是虽然她说是一杯,那酒却不过刚淹没了杯底而已。
皇甫钰似笑非笑的看了顾溪灵一眼,顾溪灵假装没看见,一脸坦然的将酒杯塞进了安玥手里。
安玥有些想笑,但也怕徒添意外,赶忙以酒杯掩住嘴角笑意,急急饮了。
只觉入口甘冽爽口,唇齿生香,那种滋味,只觉用琼浆玉露来形容亦不为过了。
安玥砸吧了下嘴喃喃道,“好好喝。”那样子哪里还有一点点刚刚说自己不胜酒力的义正言辞?
此时的她,眼睛已眯成了一弯上弦月,小鼻子一皱一皱的,嘴巴大大的咧开,露出细白整齐的牙齿,那模样,好似一只刚吃完鱼的猫咪,有种被满足后的惬意,可爱的让人直想去捏一捏它的尾巴。
皇甫钰眼神暗了暗,心中一边暗呼自己以前看走眼,一边又庆幸自己总算还来得及。自此,他想将安玥拿下的心不由更坚定了。毕竟在刨除一切外因后,谁不愿意挑选一个赏心悦目的妻子?
“安玥郡主若是喜欢的话,不妨多饮几杯,本王先告辞了。”不过,虽然他很想继续留下来看看安玥贪杯的可爱模样,但也知有些事欲速则不达,他不动声色的将周围投射过来的各种目光纳入眼底,言笑晏晏的开口告了辞。
说罢当真毫不停留,转身就走。
安玥忙着喝酒,也没去管他。
“玥儿?你没事吧?”顾溪灵有些担心的问道。
刚刚还一副坚决不喝的模样,现在不过转眼却已经大半壶灌下去了,要不是真的知道这酒温和,轻易没法醉人,安玥也有点酒量,她早就将酒壶给抢下来了。
“呵呵,没事啦,这个真的一点酒味都没有,而且好好喝哦。”安玥呵笑道,边笑边倒了一杯塞进顾溪灵手中,“表姐,你也喝。”
顾溪灵本来觉得这酒是皇甫钰赏赐给安玥的,自己喝了怕是不太好,但此时见安玥这种牛饮一般的喝法,却不由担心,毕竟这酒虽温和,但到底是酒,喝多了也是会醉的,于是她便接了酒杯,帮安玥分担了一些。
不过纵使如此,待酒壶彻底空空如也的时候,安玥也已是灌了整整三分之二壶下去。
“对了,我四妹妹和五妹妹呢?”安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音量有些大,惹得旁人一阵注目。
顾溪灵嘴角抽了抽,“玥儿,你没事吧?”
“有事?我会有什么事!我一点都没喝多!”安玥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继续问道,“我四妹妹和五妹妹呢?我怎么没瞧见?”
谁说你有没有喝多了?你这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顾溪灵嘴角再次抽了抽,但也知道此时和她争论这个已经没有意义,因而只笑道,“我也没瞧见,想来是因为之前的事,你爹提前让人给送回家去了吧。”
“是,是吗?我问我爹去!”认为是自己将人带出来的,一定要好好将人带回去,极有责任心的安醉猫嘟嘟囔囔道。
之前见顾溪灵过来陪安玥坐,安定坤对这个外甥女的沉稳性子很是放心,也不怕由她陪着安玥会出什么事,因而便随着顾昭父子前往定国公府那一席说话了。之前凤阳宫中的事于他心中留下了大片的阴霾,他急需向他那个向来睿智的老丈人请教一些问题。
两边的席面离得颇有段距离,经过之前的事,顾溪灵自然不放心安玥自己过去,便拍着她的手笑道,“你且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去。”
刚刚就在安玥突然要找自己的四妹妹,五妹妹的时候,旁桌丞相府的小姐正向顾溪灵请教一个最近看书时遇到的问题呢。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那也只是说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儿,而像她们这些大家世族的女儿却是少有不通文墨的。顾溪灵于这一道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因而平日里聚会的时候,那些个爱好舞文弄墨的小姐们便很是喜欢向她请教问题。
安玥也没应,只歪着脑袋看了一会顾溪灵和那丞相府的小姐低声交代着什么,然后眨巴了下眼,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边还暗自嘀咕道,为什么要陪,我可以自己去的!
于是等到顾溪灵发现安玥不在身边时,急忙抬眼瞧去,便见安玥已穿过了大半个筵席,眼瞅着便要抵达安定坤那边了。顾溪灵心下松了一口气,这才没去管她。
却哪知,就在她转开眼的一刹那,安玥脚步一转,踏上了一条曲径通幽的小径,不过转眼,人便消失在了筵席。
这是一条墨竹掩映的石子小路,因没有挂照明工具,沿途皆是黑魆魆的一片,只淡薄的月光透过密密的叶缝,流泻下一片破碎的光晕。
因小路不平,闯入这片墨竹林的醉猫安玥脚步略有些踉跄。如果细听,还可听出她嘴里正嘟嘟囔囔,“厕所,厕所你在哪呢?厕所,你快出来!”
微风拂过,竹影婆娑,她模糊的声音被沙沙的竹叶摩擦声掩埋。
安玥感觉自己明明已经走了好久好久,却始终没有找到厕所,这让她很是苦恼。
因而待背后响起一道熟悉且冷淡的嗓音时,“你在干什么?”
她忽地一把转过身去,猛虎扑食一般朝那人扑了过去,声音于寂寂夜色中显得异常委屈,“大美人,我找不到厕所,你带我去尿尿吧!”
仲孙澜沧本来是远远的瞧见安玥一个人往这条僻静的小径里钻,半天都没出来,怕她又有什么意外,暗骂了一句麻烦精,便起身跟了过来。他起身的动作很是利落,压根就没想过安玥是不是麻烦精似乎跟他没半毛钱关系,而且他也没注意到,他今天似乎也太“关注”安玥了一些。
甚至,他都没发现他往小径这边过来的脚步明显比平日日加快了好几档。
他只是拧着眉头沿着小径一径的往里走,刚走没多久,便感觉一个火热滚烫的身子朝他扑了过来。他还来不及为怀中的软香温玉心荡神驰,便被那一句半抱怨半控诉的话给弄黑了脸。
这一刻,仲孙澜沧想直接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这死女人不说他像女人会死是吧!还有,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开口闭口的“尿尿”,真是太粗鲁了!
仲孙澜沧咬牙切齿的捏着安玥的小脖子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正想要疾言厉色的呵斥她一番,不想却对上她一双水气氤氲的眼。
说起来,眼前的女子真的称不上绝色,虽皮肤粉嘟嘟的若蜜桃一般,但那略显婴儿肥的脸蛋无疑不符合时下之人的审美。若单以五官而论,她在今天的宴席上甚至要排到中下。但就是这样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却嵌了一双顶漂亮眸子。
这双眸子不同于时下女子间流行的那种桃花眼,丹凤眼,杏仁眼,而是仿若小动物的眼睛一般,圆滚滚的,单瞅着只觉那眼眸子好似太大了些,可随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幻,她那双大眼也跟着流转,不由便让人有了种流光溢彩的灼目感,就好似天地间的所有光亮都被那双大眼给吸去了一般,耀眼的让人几乎不敢与之相触。
即便是此时做着如此委屈的表情,那双水漉漉的眼眸中的晶亮也好似纳了漫天星光一般。
仲孙澜沧与之对视良久……
直到,一道煞风景的声音响起,“大美人,我要尿裤子了!”
声音的主人边说边还以仲孙澜沧捏着她脖子的手为固定点,做扭麻花状。
仲孙澜沧的脸再次黑了下来,捏着安玥小脖子的手下意识就是一紧。
“痛!”因为醉酒,智商直接跌回三岁前的安小朋友吃痛的嚷嚷道。
一直扒拉在她肩膀上的饭团感受到她的不适,凶巴巴地朝仲孙澜沧挥了一爪子,“吱!~”被仲孙澜沧不轻不重的隔空弹了一记脑门,这才老实下来。
仲孙澜沧又伸出两指,掐着安玥肉嘟嘟的腮帮子迫使她仰起头来,盯着她的眼睛仔细看了一眼,肯定道,“你醉了!”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他这时才闻到那股一直萦绕在安玥周身的若隐若现的香气,馥郁,沁香,熟悉的好似从记忆中一路飘散而来。
——琼花酿。
他在嘴里将那掩埋在记忆深处的三个字翻出来细细咀嚼了一遍,眼睛望着安玥,却又好似透过她望到了遥远的过去。一片沉郁的黑于他眼眸深处沉淀,浓重的好似聚拢了天地间所有的暗,再照不进一丝的光亮。
“不哭,不哭,不痛哦~”忽然,一只软软热热的手爬上了他的脸。
他涣散的眼神一定,便见眼前的女子正半歪着脑袋,微眯着迷离的眼,一副憨态可掬的可爱模样朝他笑眯眯道。
再大的抑郁在这哄小孩儿一般的口气下都显得可笑起来,仲孙澜沧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人醉酒后智商是直接跌回了三岁半么?
他将她在自己脸上乱摸的手拉了下来,正要呵斥他女孩子要矜持些,却突地眼前一黑,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脸颊上一热。
软软的,湿湿的,带着女子所特有的绵软。
“咪啾咪啾就不痛了呦。”女子摇头晃脑笑嘻嘻道。
仲孙澜沧,“……”
“呀,你脸红了!”女子忽地一拍手,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嚷嚷了起来。
夜风泠泠,卷过屋檐下轻轻摇摆的大红灯笼,衔下一抹艳色,轻掠过男子的眉,微扫过男子的眼,最后于男子白若冷玉一般的脸颊上印上一抹潋滟。
那本是极小的一块醴色,不过转眼,却已烧至被青丝微覆的耳尖。
“闭嘴!”仲孙澜沧声色俱厉地呵斥道,只是那声音怎么听都有种恼羞成怒后的欲盖弥彰。
脑子已经成一片浆糊,行为举止完全不受控制的安玥完全接受不到仲孙澜沧濒临爆炸的羞恼,仍旧歪着脑袋盯着仲孙澜沧的脸,笑嘻嘻道,“你不好意思了。”
仲孙澜沧……一把甩开手,扭头就要走!
“噗通”,只是他不过刚转过身,背后便传来一声肉体撞地的闷响声。
他倏然回头,便见安玥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瞅他,“脑袋一直在转圈圈,晕晕嗒。”声音又是委屈又是可怜。
仲孙澜沧想不管他,脚却不知为何怎么都拔不动,最后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气,伏身过去再次将她从地上提溜起来,嘴里还不忘咬牙切齿道,“喝喝喝,让你喝,晕死你算了!”
“呵呵,”被提留着后衣领的安玥正觉有趣地扑棱着小短腿,小短手,闻言扭头朝仲孙澜沧一阵傻笑。
仲孙澜沧,“……”
安玥傻乎乎的扑棱了一会便再次不安分的大力扭搭扭搭起来。
大概是醉酒,她力气丝毫不见控制,大的吓人,要不是仲孙澜沧眼疾手快的跟着她的动作转动自己的手,安玥一身衣服非报销不可。
“你又要干什么!”强忍着怒气的仲孙澜沧厉声道。
安玥一边扭,一边可怜巴巴道,“我要尿裤子了。”
仲孙澜沧闻言脸又黑了一下,一边加快了脚下的不知,一边用恐吓的语气道,“给本王憋住!”
只是此时的安玥哪里听得出什么是恐吓,她将小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大声嚷嚷道,“憋不住了。”一边嚷一边还大力的蹬着自己的小短腿。
仲孙澜沧,“……”这死女人是故意装醉来折磨我的吧!
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强忍着掐死这死女人的冲动,仲孙澜沧四下看了下,确认没人后,身形一闪,提着安玥便跃入墨竹林深处……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抱月国皇家花园伸手不见五指的墨竹林深处,正不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零碎声响,有时是衣服摩擦发出的声响,有时是脚踩碎枯黄竹叶的声响,有时是墨竹剧烈摇晃发出声响……
细听之下,隐约还可听到一些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大美人,我尿不出来!”
“闭嘴,不准叫我大美人!”
“哦,大美人,我尿不出来!”
“……”
仲孙澜沧慢慢将刚刚深吸入腹的一口气给吐了出来,伸手按了按额角,只觉自己刚刚决定留下来的举动真是被门夹坏了脑袋。
怎么就会留下来了呢?他仰头透过那层层交错的叶缝,望向那天际的一点淡银,默默想道,是因为刚刚她紧紧勾住自己衣角的手?还是因为她那句“我讨厌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地方”,抑或是那一霎她暴露在月光下略显苍白的眼神?
他不知道。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眼前清姿秀挺的墨竹的安玥还在那里嘟嘟囔囔。
“大美人,你给我嘘嘘吧。噗。”
“老大说,尿尿尿不出来的时候,嘘嘘就好了。噗。”
“哦,对了,你知道老大么?噗。”
“我跟你说哦,老大可厉害了!噗。”
“还有罗素!罗素也可厉害了!噗。”
“还有我自己,我也可厉害了!噗。”
“我们三个都可厉害了!噗。”
刚回过神的仲孙澜沧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时间也不知是该训斥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让男人给嘘嘘,还是该呵斥她说话半天没个重点。忽地他眉头一蹙,凝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安醉猫见他终于搭话,顿时开心的嬉笑起来,“嘻嘻,大美人,你好笨哦。我在尿尿啊。”
“还有呢?”仲孙澜沧却丝毫不为之所动,仍沉着声音一字一字问道。此时虽是夏日,他的声音于这静无人声的墨竹林中却显得格外沁凉。
偏安玥现在接收短路,还在他背后傻呵呵地嘟囔,“还有,还有,哦,还有这个!”她笑嘻嘻的将手中的战利品往前伸。
仲孙澜沧低头望向那被从身后递过来的物什,顿时额角抽痛。只见一根还带了泥土的完整墨竹被直直伸到了他眼皮子正下方。
“呐,我这里还有很多呦,”安玥献宝似的又将几根战利品递了上来。
“你拔这个干什么!”仲孙澜沧觉得自己到现在还没将那个死女人掐死实在是脾气太好了!
墨竹栽培不易,尤其是宫中这种湘妃墨,可说培育千株未必能能存活下来一株,因而极为的珍贵,可说价值万金都不止。因而别看这片墨竹林不过方寸之地,知道内情的都清楚,那可是历经前朝几代帝王细心关照,方才种植出来的!且抱月建国后,虽住的是前朝久殿,但很多地方其实都有整改过,唯独这片墨竹林,海陵帝没舍得让人动。
由此可见这片墨竹林的珍贵。仲孙澜沧想到若是被人知道安玥随手就拔了好几株,顿时头都大了。
“回去煮竹笋汤喝呀!”安醉猫还在他背后傻呵呵道,“这里的竹笋好多哦!”
在遍地墨竹的墨竹林,拿着墨竹当竹笋,能不多么?仲孙澜沧觉得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正打算开口催促她快些,好赶紧离开这“凶案现场”。
不过刚开口,“你好……”
“哗啦……”一声水响。
“我尿好了!”一声欢呼,伴着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仲孙澜沧,“走吧。”
走了几步,却发现背后的人没跟上来,不由回头去看,这一看,饶是一向淡定的他也傻眼了。原以为安玥不过随手拔了几株,回头一细看,这才发现,竟已堆了满满一地!粗看过去,足有三十多根!而以她为中心的方圆三尺内的墨竹,均惨遭毒手……
就在仲孙澜沧呆怔的这一瞬间,安玥已再次将手搭在了一根墨竹上。
仲孙澜沧见状赶忙开口阻止,“别……”
“噗……”又一根墨竹被连根拔起。
安玥歪着脑袋不解的看他,“你,你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仲孙澜沧默默道,说完又补充道,“那些……恩,竹笋,就不要拿了。”
“为什么?”安玥闻言顿时扁了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委屈道,“我要熬竹笋汤喝的。”
“……”仲孙澜沧,“本王回头让人来给你拿。”
“真哒!”刚还揪着一张脸的安醉猫闻言顿时开心的一蹦三尺高,随后猛地向仲孙澜沧扑了过来。
仲孙澜沧条件反射的要移开脚,却不知为何愣生生在关键时刻顿住了。
于是便被一把扑住。
只是,饶是仲孙澜沧已发觉安玥随着意识的越发迷糊,而益发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道,暗中做了准备,这猛地一扑还是让他不由踉跄了两步。
那一霎,仲孙澜沧只觉胸口好似被一口巨钟给狠狠撞了一下,差点没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来!
罪魁祸首浑然未觉,不仅死死抱着他的腰,还用小脑袋顶着他的胸口,一边蹭一边撒娇地嬉笑道,“大美人,你真好!”
说着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上一记香吻,“我最喜欢大美人了!”
她个子娇小,虽勉力踮着脚尖,那一吻却也只勉强落在仲孙澜沧下颔处。
仲孙澜沧只觉一阵带着琼花酿香气,又糅合了少女所特有的甜香气息的一股芬芳于自己鼻尖一扫,随后下颔处便是一热。
一个晚上两次袭吻,仲孙澜沧这次的反应明显比上次要淡定的多。除了青丝覆盖的耳尖一点可疑的红,他的表情可谓十足的镇定。
只是是不是真的镇定,那只有天知道了。
只见他伸手摸了摸下颔处那点温热,垂头定定望了安玥一会,忽然开口道,“真的最喜欢本王么?”
问出口后,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这一刻,若是有人在场,定是可以看见秦王殿下脸上的不敢置信和震惊,那模样,好似他刚刚说出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话一般。
只是震惊归震惊,他的眼睛却始终死死落在女子脸上,几乎是下意识的。
安玥在她怀里仰着小脑袋笑嘻嘻的瞅她,闻言,颇可爱地歪了歪脑袋,似在沉思。随后在仲孙澜沧屏息凝气的注视下,她大大的点了下脑袋,一双乌漆漆的眼珠闪闪发亮,笑嘻嘻道,“对啊!最喜欢大美人了!”
一刹那,似有无数绚丽的烟火于心头炸开。
只是,还没待那份喜悦扩散,便听她咕噜咕噜的继续嘟囔道,“还最喜欢老大!最喜欢罗素!最喜欢顾云鹤!最喜欢表姐!最喜欢爹爹……”
兜头一盆冷水,从天堂到地狱不外乎如此。
仲孙澜沧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他少年承爵,身份尊贵,因而从来就不缺爱慕者,又因他容貌绝艳,自小跟着他身后的狂蜂乱蝶更是数不胜数,可从未有一人能如此轻易地拨动他的心弦,让他因她一言喜,因她一言悲……
更为可笑的是这个女子还是他曾经深深厌恶的。甚至,若是在昨日之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因为这个女子的话而乱了心房,他定然要嗤声大笑,可如今……
仲孙澜沧低头看向怀里正埋头掰着手指的少女,说不清自己此刻内心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觉有一股深深的无力由内心深处缓缓蔓延至了四肢百骸。那种力不从心好似因那须臾间大起大落的心绪,又好似因那遥不可见的茫茫迷途。
良久。
“走吧。”他开口道,声音冷淡,已若平常。
安醉猫对仲孙澜沧内心的百转千折丝毫未觉,她正掰手指掰得来劲,闻声有些被打断的不满,但还是哦了一声,牵着他的衣角,摇摇摆摆的跟着往墨竹林外面走。
风声飒飒,卷起一地竹叶碎裂声,细闻之下,可听得有零零星星的说话声于其中浅浅浮沉。
“不要告诉别人你刚刚拔了竹笋。”
“为什么呀?”
“那是别人家的。”
“哦哦,这样啊!那我不告诉别人!”
“恩。”
“那你等下偷偷的让人过来拿的时候不要被人发现了!”
“恩。”
“等拿回来了我给你煮竹笋汤喝!”
“恩。”
“我跟你说哦那竹笋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