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驾驶上的陈菲忍不住对身边男人的侧脸看了又看。
刚刚在那些记者面前表现得那样强势的他，她是第一次见到。那么陌生，深深震撼着她。
她一直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么激动的情绪，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泓沸点很低的水。可是刚刚，她被他紧紧箍在身后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他身体压抑后的细微颤抖。
“我要比你了解他。”赵雅如的那句话又在她耳旁响起。
她喜欢这个男人快十年，赵雅如认为她是个突然闯入的第三者，可是天知道，她认识魏呈的时间还在赵雅如之前。
赵雅如或者没有说错，她虽然占有他妻子的位置，但是却一直离他的心很远。
他一直给人很随和的感觉，总是在脸上挂着笑容，可是她却渐渐发现，那不过是一张面具，真实的他，他一直藏得很深，仿佛不容许别人靠近。直到刚刚，他将她揽在怀里，她突然觉得自己离他好近好近，不止是身体的近。
她是不是很傻，表面虽然做得洒脱，却原来为了他给予的这么一点点温暖就会感动到如此。清雨曾经对她说，女人碰到感情都会瞬间失智，变得痴傻，差别只在于程度有深有浅。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下了车，他便大步朝电梯口走去，也不搭理身后的陈菲。
回到屋里，他隐忍了一个晚上的怒火，终于发难。
“你妈说你和她下午三点就分手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他站在客厅里，目光阴沉的看着玄关处正在换拖鞋的她。“手机也没带，完全没有办法联系上你！”他想起自己一开始没有接到警局电话的那几个钟头，就感觉后怕。那种焦虑的心情，他再也不想要经历了。
陈菲手扶在矮柜上，弯腰穿鞋的动作顿了顿。和妈妈分手以后，她被赵雅如的那几句话激得乱了思绪，后来她又去了哪，做了些什么，她现在完全不记得了。等她有记忆，便是车祸发生之后的事情。
“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沉着脸质问她。
陈菲闭了闭眼，在他这样的质问下，刚刚的那些感动全都瞬间消失不见了。他不明白她此刻想要的是什么，他们之间似乎一直都忽略了对方的需求。他给不了她要的温暖，她也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能力给他幸福。
换好鞋子，直起身子，声音细碎的对他说：“能不能今天不讨论这个问题，我累了。”父母的事，赵雅如的事，再加上刚刚经历一场车祸，她实在是太累了，真的想要洗洗睡了。
她从他身边经过，想要走回二楼的房间。
他却突然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看着她这个样子，他失却了一贯的温和，口气严厉的低喝到。“我在家里等了你几个小时。”
她的眼光对上他的，然后她突然笑了。“这算不算是一种抱怨？”她问。
几个小时？她知不知道就在这所房子里，她曾经用了无数倍的几个小时在等着他。他不过第一次等了她几个小时，就火冒三丈。他大少爷不会认为她的等待就是理所当然，而他的等待就矜贵无比吧。
先付出感情的人就注定失败吗？她不甘，心有不甘。
“我不是抱怨，只是要让给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连累旁人为你担心。”
旁人？他是那个旁人吗？原来夫妻四年，他给她的定义就是旁人而已。她冷嗤到：“如果你就是那个‘旁人’的话，那我为你担心表示歉意。”她故意将‘旁人’两个字说得很重，从下午延续至今的坏心情不但让她忽略了他言语里流露出的担心，还把他的话里的意思完全扭曲了。
他不知道她今天一天都经历了些什么，他不知道，她此刻最需要的不是他的责难，而是他的拥抱。为什么他总是无法对她温柔一点呢？是因为不爱吧，努力四年，她依然只换来他的一句不爱。。。
他深深看着她。“你一直表现得很成熟，最近却情绪化得像一个孩子。”
“孩子”两个字刺激了她的某处记忆。“你不知道人都有两面吗？或者我平时让你看见的并不是真实的我。”她太爱眼前的这个男人了，以至于一直武装自己的脆弱，只想在他的面前展现出让他欣赏的那一面。就如同他从不给她看见真实的她一般，她突然体认到，或者对他也不见得有多诚实。
“什么意思？”他冷道。
“你当初为什么娶我？”她不答，反问。
他看着她，眸光深沉，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真话。
“你并不爱我。”她突然觉得好笑，为了他的为难。既然如此，她就替他把话挑明了。
“那么你呢？你是因为什么而和我结婚？难道说你嫁给我的时候，就爱我吗？”他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咄咄逼人的反问到。
陈菲没有回答，她在他的注目下别过头去。她是爱他，却不想让自己在他的面前变得卑微起来。她不知道，如果让他知道她爱他已经有十来年，他会不会当场同情起她来。她害怕看见他同情的目光。
所以，她又说了假话。“是，我也不爱你，那么你觉得我们这样没有爱做基石的夫妻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
魏呈的眼睛眯了眯。“这就是最近困扰你的问题吗？”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她是看见了自己父母无爱婚姻上的失败，进而对他们的婚姻产生了危机感。“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像你父亲那样。你可以做一辈子的魏太太。”他给了她自己可以给的最大承诺。说出这句话之后，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冷峻严肃。像是在说一项商业决定，而不是对自己的妻子做出一生的庄严承诺。
她要这魏太太的宝座一辈子做什么？
无爱的婚姻就像是一所空房子，而守着这所空房子，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见到母亲时，她脸上那虽然憔悴，却如释重负的感觉，还让她当时感觉颇为矛盾。可是这一刻，她却似乎已经有些懂得了。
“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吧，我是真的累了。”她挣脱开他的钳制，朝楼上走去。
这索然无味的婚姻让她感觉太累了，那种累，较之刚刚那场车祸带给她的疼痛更加清晰明显。让她觉得浑身都像要瘫软融化了一般。
此时，窗外已经是一片青色，太阳还没有出来，这秋日的早晨似乎是一日比一日冷了起来。
魏呈站在客厅里，看着她一步步爬上了楼梯，直至消失在目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