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阳光撒落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她微微眯了眯眼,看向身旁空落的半张大床。这情景,真是有几分熟悉感啊。在她还没弄清楚之前,嘴唇微启,随之溢出一声清浅的叹息。
起身,她走进与房间相连的浴室。清洗过后,她拉开玻璃门。很意外的,看见那个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那里的男人,又如昨晚一般,端坐在那张大床上。
他是闯空门闯成了习惯了不成?因为有了昨晚的经历,这一次,她反倒不那么惊讶他的突然出现了。何况,当她褪去了疲惫,意智清明的时候,她已经有些明白,他这是在故意耍弄自己玩。
“早安。”他微微笑着,眸光不曾或离她的身躯。
她不悦的看着他脸上状似温文的笑容,很有冲动,想要跑过去把那张儒雅的假面具撕开。
“起得真早。”她冷嗤一声。
“如果你没有因为安睡一夜而再度患上失忆症,你应该记得,昨晚我跟你说过今天要带你去公司。”
“谢谢你提醒,我当然没忘。”
她为什么会有感觉他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讽刺她莫名其妙的失忆?昨晚临睡前,她那个久久萦绕大脑不去的问题又来了,眼神微微瞟过头顶的丘比特画像,忍不住要再问一句,他到底为什么把这个男人带到她的身边。
“先生,我要换衣服,能不能麻烦您回避一下。”驱赶的意味很浓重。
他唇边的笑容加深。“太太,如果你没忘记,我们是夫妻。我想你在我面前没必要害羞。”
他嘲弄的口气,让人想抓狂。
“问题是我不记得了。”她简直快要抓狂了,这男人怎么会这么说不通情理。她目前的状况是失忆,所以因为不记得了,而有羞怯感,这也很正常不是吗?
他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探究,此刻的她正用一种他前所未见的表情对着他。圆瞪的眼,赤红的脖子,呼呼喘着气,胸口高低起伏着。那模样就像是有一辆大卡车压在她胸口让她喘不上气来一般。
他从没见过她有这么生动的表情,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妻子,美则美,但从来没有过这种灵动的表情。她理智,安静,完全不似其他的千金小姐一般,不是虚夸就是呆板。
那就是他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她的原因之一。
一场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意外的意外,让他收获了一个更大的意外。
他结婚三年的妻子,成了一个陌生人。而他,竟有几分喜欢这份陌生。
他不知道,失忆,会让一个人的性情完全改变,就好像,她的躯体里突然住进了另一个灵魂一般。
一向习惯晚起的他,今晨,竟因为这个挂着他妻子头衔,却又陌生的女人而兴起早起的念头。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与她一起迎接晨曦。
“OK,你要留在这里?”她赌气似的,用力打开衣柜,原本是打算拿了衣服就摔门出去,把这里留给他的。
但是在看清里面整齐排放的衣服时,她却不禁停了动作,皱了眉。“这就是我从前穿的衣服?”柜子里起码有几十套洋装,都是正式合体的款式,最让人称奇的是,竟然全是清一色的白色。
她回头看他,看见他无谓的耸了耸肩。眼神传递来的讯息是,肯定。
她关上柜门,转过身来对他说:“我想我需要打一个电话,让人给我送一些衣服过来。我没办法穿着这样的衣服上街。”
他又再度挑眉,不明白,那柜子里的衣衫又哪里惹到她了。心中有了认知,想来,他固有生活次序必然被她打乱,往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很太平。
半个钟头后,她换上了一身天蓝色的雪纺衫,下面是一条白色的裤子。
看见自己的妻子朝他走来,他竟有几秒钟的呆滞。
他从没见过她穿成这个样子。很陌生,她最近总是给他带来很多的不一样。心,莫名的悸动了一下,因为仅仅只是一下,所以他并没有察觉到。
“我好了。”她说。
“走吧。”他回答。
本应该是很平常的对答,但是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那样的陌生。
他没再说话,率先走了出去。陈菲跟在他身后,门扉阖上的那一刻,她回头,眼神落在饭厅里,那张白色的宽大餐桌上,流连驻足许久。
两人在电梯里也是一阵静默。他似乎在低头想着什么事情。她也不出声,眼睛始终盯着电梯里显示屏上,随着楼层降低而不断变换的红色数字。
从电梯出来,他照例走在前面,陈菲停在电梯口,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没有动。直到他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回头来看她时,他们之间已经拉长一段长长的距离来。
“你要一直站在原地等他回头吗?如果他永远不回头呢。。。他怎么会知道,你一直在原地等他?”
脑子里突然闪现这么一个声音。她定定看着远处同样看着自己的魏呈,神情变得困顿凝重起来。
魏呈看见自己妻子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大步走了回来。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怎么了?”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关切。
陈菲看着他,甩了甩头,把脑子里那纷乱的思绪甩开。“没什么。”尽管这么说,眉宇间还是纠结不放。她看不穿他,他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他好像有很多面,但是又好像哪一面都不是他一样。
“那就走吧。”这一次,他没有落下她,长臂紧紧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朝前走去。
大厦的旋转门前,门卫看见他们两人,先是一怔,随后很礼貌的对他们喊了一声:“魏先生早,魏太太早。”
“早。”魏呈微笑着回应,他在外人面前一直表现得谦谦有礼。
她抬头,看见清晨的朝阳金色的光芒映衬在他的眼眸之中,竟是那样的好看。
芳郁集团在去年已经更名为芳郁国际。这个名字的变更,足以说明了它地位的变更。这几年,在陈菲的努力和员工的众志成城之下,它已经飞身国际,成了名副其实的跨国企业。
它的核心办公大楼,距离陈菲和魏呈的住宅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在车子行驶将近一个小时之后,魏呈宽大的越野车前景镜中终于出现了一幢高耸的建筑。
“芳郁国际”四个大字凿刻在车道旁的巨型石牌上。相当醒目,也很有气势。
他停好车,和她并排,手臂又自动自发的揽上她的肩膀。男人和女人的力气始终是有差别的,她挣脱不开也就只好任他去了。反正自她醒来,他就一直在强迫她这,强迫她那。她想不习惯都难。
一路走来,两人引来不少侧目。
有几个人上来和她打招呼,恭敬的朝他们喊了一声“总裁”。
他低头,见她没有回应别人,在那些人走开以后,开口说到:“他们也都不记得了?”
“你的部下,我为什么要记得?”
“我的部下?”
他挑眉看她,好笑她说了多么可笑的笑话一般。
“菲菲,你该不会以为,他们的那一声总裁是冲我喊的吧?”
他嘲弄的语气又冒出来了。
“不然呢?难道是冲我喊的?”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满面疑惑的看着她。
他笑了起来,是那种很自然很自然的笑。笑得那口白牙,在太阳的光芒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