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秋天了,她穿着露肩的小礼服,虽然外面披了一件大衣,可是,从车厢里下来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原本牵着她手的温热大掌攀缠上她的肩膀,手臂用了用力,将她揽进自己怀中。“冷吗?”他低柔的声调就在耳边响起。
身子因为那忽然靠近的体温而微微颤抖,她偏头看着身侧的男人。带着寒意的秋风中,他面上的那和煦的笑容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让她看不真切。
心口顿觉失望,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摇了摇头。“不冷。”说话间,却还是忍不住把身子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想要更多的汲取一些温暖,即使是虚伪的也好。她或者真要靠了这丁点的温暖欺骗自己一辈子也说不定。
他又笑了笑。陈菲很想装不知道,可是她近来却发现了。每当他觉得气氛尴尬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这么笑。那似乎成了他的习惯的动作。
她有些难过,如他所言,他们是夫妻啊,为什么总是在对方面前有如此多的保留呢?为什么他们都不能做到对自己,对别人诚实一点呢。
这一年,他对她真的可以说得上一个“好”字了。上班下班,他会亲自开车,偶尔中午约着一起吃个午饭。嘘寒问暖更是常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更加没有安全感了。
她常常会想,他是基于什么原因去做这些的?他不爱她啊。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无力再去做些什么,改变什么了。两个人之中,不能总是她单方面的爱而已啊。
随着他的脚步走入门厅。举办订婚宴会的地方是融通旗下的一家超五星级酒店。通往会场的长廊上已经有不少的政商名流。一路上,不乏和他们客气打招呼的人。
他回芳郁一年而已,有很多她呆了三年也不曾认识的人,他却都建立起了联系。这多多少少也要归功于他频繁出席这种场合吧。
男人和女人,其实是有许多不同的。
起码,她就无法做到这一点。
进了会场,仪式还没有开始。他们一进场,魏呈就被几个商场上的朋友礼貌的从她身边拉走了。
她有些茫然的站在所谓的太太团中,耳边听着的是那些名媛贵妇们叽叽喳喳的谈论着一些极度没有营养的话题。
这便是上流社会餐聚不成文的规定。男人女人们各自成团,谁也走不进谁的世界。男人负责赚钱,女人负责花钱,无法从对方身上满足的感情便延伸出去,另寻出口。
她远远看着男人阵营中丈夫的身影,颓然的想着,莫非这就是他们这种身份下,两人婚姻的常态?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不!这不是她要的。
这一年来,随着婚姻的不断触礁,她渐渐有些明白自己的妈妈当年的心境了。
嫁给爸爸的时候,她应该是爱他的,可是婚姻并不如恋爱。此刻她所面对,妈妈必然也曾经面对过。她在家里的阁楼上,找到过妈妈年轻时的日记。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那些话里的意思。可是现在,她再回想起来,竟发现此刻自己的心境竟与那日记本里记载的心情不谋而合了。
感情还在,心也还在,只是感觉不在了。
无聊的餐聚让她有些透不过气。卫生间里,她对着镜子深深的吐了口气。
出来的时候,她诧异的看见自己的丈夫站在长廊里,靠着墙壁,抽着烟。
魏呈看见她,朝她笑了笑。“仪式就快开始了,我在大厅里没有找到你,只能在这里等你。”
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勉强,但还是成功的挂上了一缕笑容,尽量假装轻快的朝他走去。今天这样的盛况,记者不会少,他当然不能缺了她在身边做陪衬。
有时候,她也恼恨自己这种过于敏感的心情。只是,他的那句不爱,已经成为她心中包裹的毒刺,动辄生疼。曾经以为不在乎的,现在,她却已经不敢再那么确定了。
人,总是会有疲累的时候的。而她,就进入了这场婚姻的疲累期。
两人相偕进到会场,仪式正举行到互相交换订婚戒指的那一环节。
绚烂的灯光下,那高台之上,穿着粉红色洋装的年轻女子,此刻脸上洋溢着令人艳羡的幸福表情。
她眯了眯眼,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她的婚礼上。那时的她一定也拥有着这样的表情,看着身边男人的时候,眼眸一定也璀璨得如同骄阳。
听说这融通建设的准女婿是一个平凡家出身的男子,大学毕业以后就进了融通工作,与这家的女儿是一见钟情。
心中忍不住轻叹,但愿这女子能得到她想要幸福。因为她总觉得幸福不应该只是传说,总要有那么一些人去实现它吧。
司仪高声说到:“恭喜这对佳偶。。。”
“等等!”一个女人的声音尖锐的在大厅中响起,突兀的打破了司仪的话。
会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会场入口那个眼神有些迷离疯狂的女人。
陈菲也朝那边看了去。
“陈培安,你不可以和这个女人结婚。”那女人无事这会场里其他人的目光,此刻,她的眼睛只看得见那高台上,站在另一个女人身边的那个男人。
陈菲打量着她。她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五官还算精致,一看就是那种会让男人升起保护欲的女子。只是此刻她脸上的神情憔悴得可怕。
她有些疑惑,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会在刚刚爆发出那么尖锐的一声呐喊。
人群里已经起了骚动。
高台上的男子回过神来,顿时变了脸色。急匆匆下来,朝她跑去。
陈菲本该是个局外人,这样的戏码,这个地球上每天都在上演。她不该有什么感触的,可是,心里某个角落却还是被触动了。
她看见那个男人拉着台下的女人往外走,那女人却甩开了他的手臂,疾步朝台上走去。
她站在融通建设的女儿身前时,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以为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但是她却只是冷冷的笑了笑。
被她甩在身后的男人已经追了上来,大力的要拉她离开。恼怒的说着:“你在闹什么。”
她回身,清冽的目光对上那男人。“你以为我是来闹场的?不!我只是来和这位千金小姐说几句话的。”她转身,对着那位犹处在呆愣中的富家女说到:“你以为把这男人绑在身边就是幸福吗?不会!永远不会!他不爱你!为了利益而结合的婚姻永远不会被上帝祝福。”
说完,她又再看了一眼那个男人,那眼里,竟然满满都是不屑和同情。
然后,她昂着头,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离去。
陈菲立在人群之中,她目送着那个这场订婚礼上的不速之客离开,然后回头看了看那高台,台上的两个人都已经面如槁灰。
那女人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但是她知道,不论这对新人将来会不会相偕走过一生。女人刚刚说的那番话,必将成为两人心中永远的刺。
她不认识那对新人,不能武断说这是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但是两个人想要幸福的话,真的不能在自己的感情里掺杂任何其他。或者一开始可以相安无事,但是经历时间的磨砺,那些尖锐的刺就会暴露出来,时时扎得你疼。
她也是直到如今才明白为什么她和魏呈之间永远都到不了她想要的境地。
虽然他一直小心掩饰,但是她还是知道了,他这一年来对她的好,只是亏欠心理作祟罢了。
她放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一场好好的订婚派对,在经过那女人那么一闹后,只得草草结束了。出了这样的大事,一干公众人物为了避免门口闻讯赶来的记者围堵,都选了从后面的消防通道出去。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陈菲站在门边等着迟迟没有出来的魏呈。
就在这时,她看见那融通建设董事长的女儿走了出来,她竟然要在几个人的搀扶下才得以走动。
她还年轻,这样的伤痛来得太突然,会有如此反应也属正常。
不过,她倒不认为这对那个女孩来说是一件坏事。痛彻之后,往往能够更加清晰的看清前路。成长,不就是在这些痛楚中得到的吗?她是过来人,对此颇有经验。
她在想,如果她结婚的时候,也有人这么来闹上一闹,会不会她的生活就会完全不同了呢?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女孩走过她的身边时,嘴里还在喃喃的念着。“我不过是想要让他幸福。。。”
陈菲听见这句话,顿时一僵。呆呆的,看着那一行人从眼前走过,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时,魏呈已经和那些人告别完毕,正朝她大步走来。
他走上前,伸手揽住她。跟随他往门边走去的陈菲,竟有些脚步踉跄。
“怎么了?”魏呈似乎感觉出了她的异样。停下脚步,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她。
她无声的摇了摇头。
魏呈皱了皱眉。“不会是感冒了吧?”不再迟疑的带着她快步朝车子的所在地走去。
秋天的风依然如他们来时那般拂过,只是这一次,她却无法在他的怀抱里感觉到温暖,身子瑟缩颤抖不已。
她只是想要给他幸福。。。
她抬头,看着身旁英挺的男人。眼中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