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正拿了松香在给柳月琴拂弦,听得这话,凝脂心里一笑,可面子上却是微皱着眉头,说道“真的么?真是苦了妹妹了!”
采轩一点头,继续道“是啊,小姐,涟嫔娘娘对小姐真是特别好呢!”
凝脂微微一笑,借口让采轩去内务府拿月俸打发采轩走了,这时内殿里的人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怀中抱着的暖炉发出茸茸的暖气随着前进的步伐也在慢慢逼近,只听得那人说道“你为何不告诉采轩,毕竟她是你身边最信任的人,有个人替你分担不是更好么?”
凝脂转头一笑,说道“就是因为她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所以我不告诉她,是为了保护她,你不也是么?自己心里这么大的秘密,也从未想过要告诉我,不也是为了保护我么?月怡姐姐?”
眼前的月怡一袭翠绿色的大团花锦裙,挽了一个简洁的半骆髻,斜插着一朵由小碎宝石拼贴而成的梅花式样的横贴珠花,瘦削的下巴,有些凹陷的眼窝,衬得原本就典雅的气质越发的高贵了起来。
月怡随意地坐在了一旁的美人榻上,有些慵懒地说着“本就不打算告诉你了,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我得罪的人,可是当今的皇后,你若知道了,于你,于我都没有半分好处…”
凝脂轻轻垂了眼帘,半分内疚半分伤感地说道“我竟然还会多了你的心,还怀疑你是故意争宠的。”
月怡无声地笑笑,说道“悄无声息地在宫里躲着,当着一个不闲不慌的五品司仪,如果我有意争宠,现在恐怕不会还是什么芳仪了吧。”月怡自嘲地的笑了笑,随即又问道“可你最后,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凝脂将手中的松香放进檀木盒子当中,小心地盖上盖子,踱到美人榻的另一边,斜靠了下来,说道“还要多亏了我爹,自从第一次见到太后,我就觉得她有些奇怪。因为她第一次在大殿之上为湘妃翻盘的举动,我就觉得她不简单,后来,又次次针对我,在我身边安插沿线,利用我身边的人对付我,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与湘妃有特殊的感情,所以才会处处护着她打压我,可看得久了,又不觉得如此,所以,只有一个原因会让太后如此的在意我,她要么知道我的目的,要么就是,她怕我知道些什么……”
凝脂故弄玄虚地停了下来,不再接续讲,一脸媚笑地看着月怡。月怡本来就是不怎么爱笑,也不会撒娇的冰山美人,许是想要嗔怪凝脂,表情却有些僵硬,最后看的凝脂又笑了起来。
凝脂头上的翠玉双燕钗一摇一晃,隔着发丝轻敲在凝脂的耳廓上,凝脂笑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派人送了信,让爹爹再好好查一查当年珍妃为何会被打入冷宫,是否与贤妃,也就是太后有关,结果后来歪打正着,不仅让我们找到了当年珍妃娘娘的贴身宫女,还让我知道了一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叫做小风筝的女子……。”凝脂说道后面,眼中的笑意不减,只是多了几分怜惜。
月怡一听,眼神立刻亮了起来,提着嗓子问道“是红杏还是春霞?她们还没死么?”
凝脂脸色沉了下去,摇了摇头,说道“只找到了红杏,春霞已经不在人世了。”
月怡的泪是瞬间掉下来的,月怡提起手用绢子拭去了流下来的泪,复又一幅冰冷如山的样子说道“红杏还好么?”
凝脂抬眼看了一眼月怡,沉沉地一叹息,摇了摇头“不好,受了极大的精神创伤,精神有些恍惚,还被打断了腿,幸好被一户深山中老实的农家收留,才能苟活至今。”
月怡的手紧紧地抓着身子上的裙子,握成一团,嵌进手心里,娓娓道来:
“我还记得,我十五岁时,是先皇天佑帝在世时的最后一次充纳后宫,我也被选了进去,封了贵人。因为我年龄小,皇上又迟迟没有宠幸我,所以宫中的人总是欺负我,夏天热,宫中没有冰可以降暑,冬天冷,宫中也没有火可以取暖。贴身丫头跟我一个年龄,让她去内务府讨月俸还会被责骂,去御膳房拿吃食也是被随意地打发,总之那些年我的生活还不如一个九品的浣衣局女官……”月怡刻意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手边的茶水,继续道“直到有一日,是刚刚开春的时候,我实在是饿极了,便跑到采荷池那里捡了一个树枝,偷偷地叉池中的锦鲤准备拿回去吃,可谁知,这一幕被当年的珍妃娘娘路过看见了,听闻我的状况后,珍妃娘娘不旦训斥了奴才们,还向皇上请旨,将我迁去了她的宫中与她同住。珍妃娘娘真的是极好的一个人,她就像一个长辈一样的照顾着我的饮食起居,就这样,我与珍妃娘娘在一起同住了有五个年头…。”
月怡的眼神有些空洞,盯着墙角一个莫名的地方,声音也显得飘渺,不像是在回忆,倒像是又重新经历了一变那些磨人的记忆。
“我与祈天祈阳就是在珍妃的宫中认识的,祈天是大皇子,也是太子,却从没有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因为祈天与祈阳的关系甚好,所以常常来,日子久了,我便也与他们熟了起来,因为年龄差不多,也常在一起毫无顾忌的玩耍。祈天比祈阳大四岁,比我大两岁。他总是像个哥哥一样带着我和祈阳四处玩耍,我们去翠竹轩翻跟头,去南门外玩烟火,去御花园放风筝,因为我每每都将风筝放的格外高,所以祈天与祈阳都叫我小风筝。他们两个还会一起去四方阁习武,而我就坐在一侧默默地看着他们,一直等到二人大汗淋漓的朝我微笑着走来。可好景不长,珍妃娘娘被打入了冷宫,整个青阳宫的宫人们一夜之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连我这个御封的挂名贵人,也难逃这灭顶之灾。多亏了我的贴身婢女闻香替我挡住了三个夜袭的黑衣人,我才得以逃脱,我带着一身的血跑到天顺宫找到了祈天,求他救我,从此以后我算是逃过了一劫,躲在了祈天的天顺宫里。祈天很是照顾我,处处为我安排,我喜欢吃什么,他就日日让御膳房送来,还拿了太子妃的漂亮缎子为我做新衣,他将我安置在他的书房中,不需任何人接近我,就这样我黯然地度过了两个年头,虽说沉闷,但却安心…”
月怡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敲打着铜质的暖壶,温暖地哀伤着。
“可是,好景不长,祈阳变了,变得我与祈天都不认识了,祈阳竟然胁迫天佑帝将祈天罢了黜,打入了天牢。而就在祈天被送去天牢的前一晚,他竟然还在考虑着我的安危,他将宫中所有的稀世珍宝都藏了起来,给了我,又派了他最信任的小太监连夜送我出宫,让我走的越远越好,而我,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就隐姓埋名地在南陵城躲了起来,直到有一日,我看到了将祈天处死的告示…。”
月怡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嘴唇也因为隐忍被咬的出了血,
“我就像被抽空了一样,脑袋里全是嗡鸣的声音,祈天,祈阳,我,我们三人在一起有那么多美好的日子,难道就抵不过一个皇位么?我恨祈阳,我要报仇,所以我整理了心情,满脸泪痕地到了祈阳王府去求见了祈阳,那时离祈阳登基只有一年,我本想找个机会,刺杀了他,可不料,他竟然喜欢上了我,熟不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我,所以我就将计就计,弄得祈阳王府鸡飞狗跳。我在当时的王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后每日必经的路上撒上了水和油,让她摔掉了已经六个月大的身孕,还险些要了她的命,我还偷偷地在祈阳的吃食中下了慢性毒药五石散,本想让他一命呜呼,却不料,被王妃拿来做了文章陷害了当时的侧妃,现在的静妃,又害得静妃腹中的胎儿也没了…就在静妃撕心裂肺哭喊的那一晚,我觉得累了,突然觉得好像仇恨不应该牵连到无辜的人的身上,所以我选择了离开,可谁知,又碰上了那个祈天的贴身小太监出宫来采买,而他就是现在皇上身边的福公公,他也因为没在祈天的天顺宫做事,所以才逃过了一死,于是我就投靠了他,又重新回到了宫里,因为当时旧皇已薨,新皇还未登基,朝纲紊乱,所以就轻松地用钱捐了一个五品的司仪来当,也算是过上了安定的日子…。”
月怡的哭声渐渐止住了,这么多年磨得棱角已无的她,已经能够很好的隐藏内心的想法。
“直到尚大人找到了我,说了他的想法,这才让我也重燃了希望,我才决定协助你,顺便查找当年陷害珍妃的凶手,再为祈天,讨一个债。”
月怡说到这里,眼中有着莫名的光芒,有些锋利地看向远方。
“又因在祈阳王府时,湘妃与我就有些交集,所以她也就格外地信任我,本以为很简单就可以将她除掉,可谁知太后却百般阻拦,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再一次出现在祈阳的面前,我根本不爱他,甚至还是恨的,可是,你当时根本没有去努力的争取祈阳的宠爱,我心里着了急,因为只有你得到了他的宠爱,你才能做你该做的事,我也才有机会为祈天报仇,也才能够早点找出当年珍妃遭陷害一案的凶手,所以我才决定出此下下之策,激一激你,还好,你并未让我失望…”
月怡说到这里,轻柔的目光流连到凝脂布满哀伤的脸庞上,良久看着,再不说话了。
凝脂只是在红杏清醒时,听来了一两句碎言碎语,可现在从月怡的嘴中亲口说出来,总是有些震撼的感触的。
凝脂原以为,祈阳与祈天,也就是大皇子之间本应该有什么宿仇,才会让祈阳狠下心除掉他,可真的仅仅是因为一个皇位,祈阳就向自己亲如手足的皇兄下手么?凝脂不信,凝脂心里的祈阳,英气,俊朗,有情有义,绝不会是这样自私无情之人。
凝脂有些担忧地看着月怡,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还会想要杀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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