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感觉水从他的皮肤缓缓流过,而脸颊上的雨水带着灼热的温度,他就这样躺着丝毫不动,柔和的五官透满了悲伤。
疯狂的跑出了皇宫,一路跑到了这里,后来他累了,便也就躺下了,也想借着冰冷的雨水浇灭自己发狂的思绪。
“公子,公子——”
耳边似有人在唤他,他不想理会,耳边却一直在响着声音,他把眼睛慢慢的睁开了一点,纤长的睫毛蕴满了水,在他睁开眼的同时,雨水从眼角滑落,进了发间。
眼神朦胧间,看见自己头上多了一把伞,继而看见了拿着伞的人,是一个女子,自己不认识的女子。这个女子似乎只是路过,没有在意继续闭上了眼睛。
“原来你没死啊,公子你快起来,这雨下的那么大,你看你脸都发白了,不起来会生病的。”本以为这个苍白绝美的男子是死的,吓了一跳,后来发现胸口在微微起伏,试着叫唤了两句,不料睁开了眼睛。
可是——就这么睁开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这样子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啊!要是死的就算了,但是既然是活的,就不能让他死在自己面前啊,所以伸出了手——
就在指尖触碰到凤以歌肩膀的时候,凤以歌刹那间睁开眼眸,抓住了那只手,反转了过去,泛黄的油纸伞掉落下去。
“啊——好痛,你放开我啊!”凤以歌定睛一看,立马松手,眼神淡漠的看着眼前这个粗布麻衣的女子,因为油纸伞掉落的缘故,身上也打湿了,发梢在滴着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有些戒备了,她抱着那只被凤以歌扭伤的手,退后了两步。
“你是谁?”眸光深邃,丝丝缕缕的头发沾在了他的脸颊两侧,眉头万年不变的深锁,好烦!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一处安宁的地方了么。
那女子被他冰冷的话语吓到,咽了咽口水:“我就是住前面村子里的,这么大的雨,我看你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所以——我就想试试你到底是死是活,然后——你突然跳了起来,好疼——”抱着那只手在揉,不敢正视凤以歌。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突然心中起了厌恶感:“滚——”从齿间迸出的字,透过雨水,冷的彻骨。
那女子吓得赶紧捡起伞,往村子的方向跑去,却在跑到半路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咬咬牙转身把伞放到了凤以歌面前,然后冒着雨开跑,最后消失在雨中。
凤以歌看着眼前泛黄的油纸伞,皱起的眉头微微松懈了一点,他没有去碰,只是看着那把伞发了好久的呆,然后闭上眼,伸开双手往后倒去——
自由啊,宽大如翼的衣袖啊,真的只能是向往么——
而这边的南雪却是一派好天气,南荣凰九这天心情很好,可以说在确定要嫁给凤以歌以来心情就一直不错,这天她穿着红色绣金边的马靴,着起便装,束起高高的马尾,刘海遮住额头,英姿飒爽。
从桌上拿过长鞭撇在腰间,踏出了寝宫:“蔓儿,我要出宫一趟,你不用跟着我,要是父皇母后,或哥哥们来看我,就跟他们说我遛马去了”说着已经下了楼梯。
还在叠被子的蔓儿赶紧追了出去:“不行啊,公主你今天要学习婚庆礼仪的,皇后娘娘说你要是再不学吗,到时候出嫁会丢人的啊。”
“算了吧,看到那些我就犯困。”南荣凰九转身像在楼梯上的蔓儿招手:“母后哥哥那边你就帮我推脱把,我就靠你了啊,回去吧。”
“公主你饶了我吧,快回来把,我怎么去推脱国主皇后啊。”她的步子怎么可能追的上南荣凰九,所以也就加高了语调,边跑边唤着南荣凰九。
“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别追了,快回去!”说完用手吹响的哨子,赤焰马便奔跑了过来,南荣凰九牵过缰绳,平地一跳便翻身上了马背,往宫门的方向奔去。
蔓儿头都大了,这下更加追不到她了,蔓儿停了步子在原地郁闷了好久,然后低下了头,垂下了肩,慢慢走回去,从南荣凰九这个大主子回来之后,她便几乎天天都在上演着这一幕,而南荣凰九居然毫不自觉天天逃跑。
“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有认栽了。
“桑丘快出来,我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你也不知道来看看我,是不是死了啊,老窝在这竹居,没义气的东西!”一脚踢烂了翠竹做的门,南荣凰九丝毫没有在意的往里面走去,所有的东西她都熟悉的不得了,径直往内室走去。
走廊,座椅,室内的景物,大多都是竹制品,这里叫竹居,里面住的是南雪著名的神医,有能起死回生的名号,但是谁都不知道,他是南荣凰九在九岁那年赢回来的人。
那年初冬,南荣凰九穿着厚厚的红色棉袄,头上梳着两个小疙瘩,穿着双马靴与他的哥哥们一起出去狩猎,当时她还坐在九炙的怀中,一起骑着马。
在进入山中之后南荣凰九早已坐不住,拿着比他还大的弓箭往森林深处走去,她的哥哥们都来还不急阻止他,那小小的红色身影早就不见了。
才跑没多久,便看见一只梅花鹿在低头吃草,南荣凰九立即蹲下,从后背拿出箭撑开弓架在了上面,随后眼神一凛,箭便离弦,直直射到了梅花鹿的脚。
“该死,射偏了。”南荣凰九很是不满意这一箭,虽然梅花鹿已经跌倒在地动弹不得。就在南荣凰九想提步上前在给那梅花鹿致命一击的时候,从旁边的草丛里出来一个是十多岁的男孩,他穿着深绿色的衣服,身后背着一个大篓子,走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梅花鹿。
南荣凰九没有懂,她想看看他要做什么。最让南荣凰九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男孩居然小心翼翼的拔出了梅花鹿腿上箭,然后还小心的上药,这是什么情况!
南荣凰九赶紧上前呵斥:“那里来的多管闲事的人,我射中的猎物就没有活下来的例子。”
那男孩子只是低着头淡淡开口,声音很却很柔和:“这不就是一个例子么。”
一句话说的南荣凰九语塞,她握紧了弓,思索再三之后开口:“喂,这样吧,既然你这么爱救治,我给你一次机会,我再重伤一次这只鹿,你要是还救活了,我就放了他,而且还赔礼道歉怎么样?但若是你输了,你便要服从与我,怎样?”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
“因为你要救这只鹿啊,你要是现在走,我立马杀了它,要是跟我赌起码还有个机会不是,怎么样啊,小药郎——?”站在男孩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他,等他回答。
而男孩皱了皱眉,想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再伤也伤不到那去吧。多年后他觉得最好笑的就是自己有过这种想法,要是早知道——怎么会打赌。
“好,我答应你。”温和的声线,莫名的好听,南荣凰九扯起了嘴角,伸手捡起那支沾满血渍的箭,斜视男孩:“看好了,待会你好好医啊。”
迅速抬手,猛地往梅花鹿喉间插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血溅到了那男子干净的绿衣上,那鹿只叫了那么一声,便再也没有动弹。
男孩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鹿的尸体,在慢慢的看向南荣凰九:“你——杀了它。”
“哎呀,忘记说了,我八哥他们老说我下手没轻重,诺,它死了,救不了把,小药郎乖乖听我的话把——哈哈哈。”
男孩原本就苍白的脸一瞬间白的透明,似乎能看见那皮肤下流动的血管,整个人刹那间变得病态,跌坐在了地上,至今还不敢相信刚刚那一幕。
南荣凰九半蹲在他面前开口:“小药郎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你住那里啊,还有你叫什么啊,最好都告诉我,不告诉我也会知道,跑不掉了。”
那个时候,南荣凰九那双张扬的眼眸他此生都不会忘记,比他小的姑娘居然把自己逼成这样,突然又觉得好笑,缓缓开口:“我叫桑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