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棋!”
慕挽晴一声轻呼,一个素衣女子立即从暗处闪现,衣袖一挥射出数颗白玉棋子,嗖嗖弹射到那人胸口四肢。
那人突然停住不动,下一秒张口喷射一大口鲜血,轰隆倒地。
“大哥!”众人见状脸色大变,气势汹汹拔剑,却被那人一抬手拦下。他忍着疼痛摇晃站起,脸色阴郁地看向婉棋,咬牙道:“想必这位就是裴世子的贴身护卫,婉棋。”
传闻裴世子身畔有两位贴身护卫,一位名为钰书,一位名为婉棋。前一位以笔墨纸砚为利器,后一位则以黑白玉棋伤人,两位皆是绝世高人,武功高强。
他以前也只是听说,如今这见这女子出手手法诡异,力道不凡,自然联想到了传闻中那人。
婉棋不说话,再一次射出一粒白玉棋子,正中那人脚踝,作为回答。
那人一声闷哼,擦擦嘴边鲜血,沉声道:“莫不是裴世子也想掺和此事。”
“非也,”婉棋淡淡道,“我只是奉我家世子之令保护慕小姐。”
“慕小姐,”他转头正视慕挽晴,“慕王府二小姐。”
“正是。”慕挽晴迎上他的目光,笑吟吟道:“阁下可想好了,今日你要是强搜,得罪慕王府倒无妨,若是惹得裴世子不快,”
她顿了一顿,拖长声调道:“后果自负。”
此话一出,一直面无表情的婉棋难得抽抽嘴角,心中暗骂慕挽晴阴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以为有什么好办法,搞了半天,她是要利用他家世子震慑那群人。
“是又怎么样,”那人不服气,只是话语里气势明显弱了几分,“慕小姐可能不知道,皇上曾亲自下旨聂王府,只要是敢阻拦搜寻我家世子的,违者当斩,”
“哦,聂王府。”慕挽晴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那今日便随了你的愿,斩把。”
她说的轻轻巧巧,完全不在意,那人却心中一凛。
话是那么说,旨意是那么下,但今日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京城恐怕就翻天了。但现在还没有确定他家世子到底在不在这件屋子里,也绝不能贸然离去。
“慕小姐就是这样仗势欺人的?”
“仗势欺人?”慕挽晴温温柔柔一笑,心中暗叹这人也不是草包,知道把矛头往她身上引,随即淡淡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里好端端喝茶,莫名其妙被人刀剑相向,不过是要保护自己,迫于无奈。而阁下呢,方才阁下说今日哪怕是皇上在这里也要搜,抬出皇上的旨意,一口一个皇上,仗势欺人的到底是谁想必不用多说。”
一番话说得那人哑口无言,却仍旧不肯死心轻易离去。
两人僵持不下,室内气氛一时凝结,慕挽晴捻着茶盏,细细品茶,万分悠闲,仿若事不关己。
正如她亲眼看到的,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裴逸在这京城是个特殊的存在,众人敬仰他却也没有人敢得罪他。这一战,她利用的正是裴逸的地位声誉。
不管他们是哪家王孙贵介的手下,本就无凭无据,理由不足,语气再怎么狂妄也不过是狐假虎威,如今她再搬出裴逸这尊大佛,他们再怎么想动手也没法继续下去了。背后放箭的小人有,她还真不信,京城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跟裴逸作对。
抬眼看看,对方现在停止出手,显然是有了犹豫,卸甲离开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心里的算盘打得好,倒是一身朴素小厮装的楚云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刚才那一剑已经把他吓得不轻,虽然知道有婉棋暗中保护,他还是很担心——这女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裴逸非宰了他不行!
更何况,有些事情,是慕挽晴不知道的。
唯恐这伙人再次出手,他赶紧凑到慕挽晴耳边,低声道:“听我的,别管了,那是他家里自己人,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慕挽晴轻轻摇头,投给他一个安心等待的微笑,楚云景却彻底耐不住了,见三番四次劝解无果,他跺跺脚,赫然一声大吼,“盛京七皇子楚云景在此。”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楚云景拽下头上小厮帽扔到地上,还不忘狠狠揣上几脚,接着抬头看向众人,肃容道:“谁都不许闹了,再闹我就把谁拿下,你们都给我退下!”
楚云景腰板挺直,眼神睥睨,威风凌凌,颇有几分皇家风范,为首那人转头看向他上下打量,见他一身粗粝寒酸衣衫,突然噗地一声放声大笑,几乎笑弯了腰,“你说你是七皇子。”
“废话!”楚云景急了,“如假包换”!
闻言慕挽晴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薄怒地看向楚云景,他这个搅局的!
“你要是七皇子我便是玉皇大帝,”那人止了笑,面色突转凶恶,心中得意终于有了突破口,雪亮的剑身一抖,直指楚云景,“把这个胆敢假装七皇子的混蛋拿下治罪!”
呼啦一下他身后的人一拥而上,潮涌般举着剑冲上来,目标却不是楚云景。
屋内瞬间刀光连闪,桌椅倾塌,杯盏碎裂,混乱一片。
楚云景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狼藉场景,打死没想到自己到头来帮了倒忙。
“躲起来!”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慕挽晴一手按住桌子一跃而起,一掌将楚云景打到角落,从怀中掏出银针逼退了准备靠近内间的人。
婉棋也立即出手,几枚明亮圆润的白玉棋脱手而出,将其中几人打得满地找牙,痛苦呻吟。
“别打了别打了!”满香居的堂倌闻声赶了过来,却只在门外吆喝,不敢进屋子半分,众人纷纷起身看过来,议论纷纷。
楚云景被慕挽晴推在墙角,心有不甘,抄起板凳歪歪扭扭冲上去,其中一人余光瞥见他,回身便是一剑,直捅喉咙,大惊之下,他扔掉板凳惊慌踉跄后退,那人却不依不饶,长剑紧追不舍,楚云景退到墙角退无可退,慕挽晴看见便赶紧奔过去救他,却有人抢先一步——混战中一道金光袭来,将长剑劈落在地。
持剑的人闷哼一声,长剑咣当落地,他捂着被凌厉真气震伤而血流不止的手腕惊恐倒退,楚云景转头看去,惊喜大叫,“四哥!”
慕挽晴心中一颤,也抬头去望,便是这个时候,那人忍疼拾剑,对着慕挽晴胳膊便是一刀。火辣辣的痛疼立即自胳膊传遍全身,衣袖上的一线红痕渐渐洇成一大片殷红,她却如未闻,看向楚云修的神容有些恍惚。
还是往昔的墨黑镶金边锦袍,还是那样冷峻如冰的眉眼,一举一动,一步一动,都带着慑人的凛凛气息,不曾改变。
看见慕挽晴受伤,楚云修黑曜石般的双眸中突然阴霾积压,他冷冷一笑,身影鬼魅般一瞬闪到那人跟前,夺过那人手中长剑,紧握剑柄反向一掷,咚地一声将那人牢牢钉在墙壁上。
长剑自胸口扎进,嘴里咕噜咕噜小溪般往外淌血,那人动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一歪头便死了。
屋内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被着决绝狠辣的出手给震住了。
“四皇子在此,谁还敢闹!”
此时满香居内寂静无声,飞渊的话便如山谷里的回音,响彻在酒楼里的每个角落,众人醒过神来,哗啦啦跪了一地,聂王府那一群人咣当扔了剑,在地上抖抖索索跪下,连忙恭敬道:“参见四皇子。”
楚云修看向跪了一地的人,嘴角笑意讥讽,“怎么,你家世子又跑了。”
“回四皇子,的确,我家世子又逃跑了,恳请四皇子下令,彻查酒楼。”
本将目光转向窗外的慕挽晴霍然回首。
片刻沉默后,楚云修冷峻地道:“父皇当年下那旨意也不过是感动于聂王护儿心切,可千万别真的把鸡毛当令箭了,想清楚你们自己的身份。以下犯上,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转眸看一眼慕挽晴胳膊上的伤口,心口莫名一紧,他收回视线,眼神突转悍历,沉声道:“飞渊,把这些人都绑起来送回聂王府,顺便帮我给聂王写一封信,望他以后能够驭下有方,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是。”飞渊应了声要动手,为首那人却十分不甘心地抬起头,目光满是坚毅,咬牙道:“四皇子且慢,想必四皇子也知道我家王爷一生最看重的,要用性命去保护的便是我家世子。若我家世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谁都不好交代。”
“你威胁我。”楚云修目光瞬间冷如寒谭。
“不敢。”那人重重叩首,额头青紫,依旧大声请求道:“请四皇子彻查酒楼。”
“我看聂王府当真是目中无人了,”楚云修一笑森凉,“钰书,把他们点了穴送回去,告诉聂王,不要让我在京城看见他们第二次。”
飞渊应声上前,唰唰几下麻利点了众人穴道,随即和几个随从侍卫将闹事的这群人拖了下去。
屋内狼藉一片,血腥弥漫,楚云景呲牙裂目,大字型紧紧贴在墙上,眼睛瞪得像铜铃,被吓得不轻。看到那群人被拖了下去,瞬间一蹦三丈高蹦到楚云修身上,以熊抱树的姿势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四哥你可算来了!你看看这坏女人怎么整我的!”说着将自己还露着线头的屎黄色粗布衣袖在楚云修眼前晃了晃。
楚云修轻轻皱眉,“你先下来。”
楚云景声声呜咽,“你要替我报仇。”
楚云修一时无语,任凭楚云景揉搓着自己身上的名贵华衣,目光落向慕挽晴。
慕挽晴别开脸不看他,又想到什么,突然疾行几步,一掀帷幔,居然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了。她在原地怔愣两秒,豁然转身,朝门口奔去,刚跑两步,听见咚地一声,楚云景被楚云修掀翻在地,翻翻白眼晕了过去,接着腰间一紧,她被楚云修拦腰抱起。
慕挽晴大惊。
“放我下来。”
“别吵,”楚云修冷声道,“你手上的伤不打算管了吗,跟我走,我有话跟你说。”
“你先放开我。”慕挽晴板着脸,言辞凿凿。她不觉得自己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从最初相遇到现在,她唯一愧疚的便是上次婉棋打伤他胸口之事,不过看样子他现在是没事了,那么正好,他们两人就真的两清了。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我中意的女人,四皇子这样横刀夺爱,不怕遭人唾弃嘛。”
声音轻而缓,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长身玉立银光致致的男子步伐从容优雅,一路走进始终定定望着慕挽晴,嘴角浮起的盈盈笑意意味深长。
那笑容落在别人眼里是爱意浓浓,免不了面颊涨红,娇喘连连,落在慕挽晴眼里却觉得汗毛倒竖,脊梁僵硬,她赶紧死命挣扎,可她挣扎的越使劲,楚云修便将她搂得更紧。
“放手!”她在楚云修耳侧低怒。
楚云修置若罔闻。
手心拢起轻飘飘的一团冰蓝光芒,朦胧似雾霭烟霞,由裴逸的手心打到楚云修身上,愣是将楚云修打退好几步,慕挽晴惊呼一声,眼看要落地,裴逸长臂一伸,轻轻一勾,将她搂回自己怀里。
空气中突然似有雷鸣电闪,所有人自动失声噤言。
慕挽晴稳稳当当落在裴逸怀里,熟悉的怀抱和味道让她一瞬间觉得想哭,干脆就着他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鼻涕。
裴逸低头,啼笑皆非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抬头望向楚云修,温声道:“劳烦四皇子替我照顾她,方才失礼了。”
“无妨,”楚云修脸色阴沉地可怕,“裴世子以后可要看好了,不要让她再到处乱跑了。”
“这是自然。”裴逸接的理所当然,他心系慕挽晴手臂上的伤口,不理楚云修晦暗神色,不顾满屋狼藉,将一片残局留给他们处理,抱着慕挽晴转身就走。一路上走出去都是看热闹的人,对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慕挽晴窝在裴逸怀里头都不敢抬,又羞又恼,她原本以为他会和上次一样,带着她直接飞出酒楼,没料到他就这样抱着她光明正大一步一步走出酒楼,瞬间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猴山上随意观赏的猴子。
她忍不住伸手,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掐了一下裴逸手臂,却换得他一声低低地笑,
“不想让我点穴就别闹。”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慕挽晴瞬间安静了,眼睛闭上了,菟丝花一般软绵绵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了。
裴逸垂眸看看他,看她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温柔乖巧窝在自己怀里,心情甚是愉悦,嘴角一扬,又是一笑。
双眸流转之间,晶亮如繁星满天。
出了酒楼,马车停在酒楼门楼,婉棋已经坐在了马车前。
两人掀帘入了马车,裴逸从暗格内找出伤药和绢帕,为她处理伤口。
药粉撒到伤口上,她忍不住狠狠一颤,咝了一声,裴逸见状眼中划过浓浓的自责和痛惜。他没有继续倒药粉,停下动作,将伤药放到一边,猛然一伸手拢住她的头往自己面前一拉,低头狠狠吻了下去。
慕挽晴来不及反应,顿时五雷轰顶,蓦然瞪大双眸,一瞬间只看得见那近在眼前的如扇密睫。
唇齿相扣,津液相融,浅缓而细密的蠕动,似无声邀约,在心头刹那惊起层叠猛浪,像千万灼灼花瓣轻掠指尖,不及委地便被飓风席卷天际。那一片不可思议的粉嫩柔软,是江南垂柳依依,蕴了无边春色如水,是瑶台水袖翩飞,旋出玲珑惑人腰肢,宛若如墨夜色,越过流星清辉;曙色破晓,晨曦透射叠云,一切的一切,织成铺天盖地的柔情密网,锁情囚心,让人甘愿沉沦,万劫不复。
胸口上下剧烈起伏,他珍爱而怜惜地寸寸吞噬着她的丁香小舌,如同斟饮一泓这世上最甘甜的醴泉。
红尘多苦,却不能放手,一生只求,若有一日,囚你在我的牢笼,纵使天地坍圮,乾坤颠覆,永世无法泅渡。
两人的身躯紧密贴合,轻易便感受到那山峦连绵的起伏曲线,裴逸重重喘息着,攫住她的樱唇狠狠吮吸,却觉得怎么也不够。那销魂媚骨的滋味让人沉迷无可自拔,他唯有将纤纤五指愈加深入地插入她的三千青丝之中,想要更加深入地攻城略地。慕挽晴在这凶猛的进攻中彻底卸甲弃兵,只能一味被动承受,心口十分窒闷,连呼吸都不畅快。头脑阵阵眩晕,她只能双手虚虚搭在他双肩上,浑身软绵绵的,一丝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难受至极,她双眸迷离半阖,脸色涨红,仿佛被人掐住咽喉将要憋死。她忍不住伸手去推他,他却置若罔闻,脑海中突然闪过方才她被楚云修抱在怀中的场景。
心口一窒,他用力一咬。
唇间传来火辣辣的痛疼,一线殷红自嘴角滑落。
慕挽晴瞬间疼出了眼泪,却只能握紧拳头呜咽,暗恨他今日发了什么疯。便是这个时候,裴逸霍然睁开双眼,眸间清明如镜。一手仍然捧着她的头,另一只手却捏过药瓶,对准她手臂上的伤口,悉数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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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指。
这两天网卡抽风,登不上来。
五千字不算多,对我来说算大更了,算是弥补这几天的断更。
脸红舌躁地写完这一块,害羞捂脸跑过。
就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