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鸦在光秃秃的枝头啊啊聒噪,破烂的门窗吱嘎不停,墙角织着大片蛛网,上面黏着许多不断振翅妄想逃脱的飞蝇。
霉味夹着细细浮尘呛人,慕挽晴一边走一边咳嗽,没想到风光的太子府里也会有这样一处凄凉破败景象。
而与这景象迥然的是院子中央一顶大红色的轿子。
这应该就是楚云灏所说的贺礼了吧。
偏院气氛诡异,慕挽晴心中隐有不安,站在马车旁边良久没有动作,一只光洁如玉的手突然从她身侧伸出要去掀帘,却被她啪地打掉。
“裴逸。”慕挽晴回头看他,面色凝重,正色道:“里面如果是金子,我九你一。”
“原来你在想这个。”裴逸眼里笑意闪动,答地痛快,“好,我一你九。”
本来以为这家伙要跟她讨价还价,没想到这么好说话。
慕挽晴眯眯笑着去掀帘子。
车帘掀,日光照,车内,几个穿着暴露的香艳女子横七竖八躺在马车内。
慕挽晴拽着车帘怔住了。
这就是所谓的贺礼……
一群小妾……
瓜子脸,秀峨眉,白玉鼻,粉樱唇。
很好。
可惜的是,
沟深缝不紧,肤白臂太粗。
一颗星差评!
她嘴角抽了抽,直着眼睛咕哝,“我勒个去……”
随即又发现不太对劲。
这些女子躺在马车内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反应,像是昏过去了。
慕挽晴立即跳上马车,手指触到一人鼻下,感受到浅浅气息,她稳着心收回了手指。一根金线从她身侧无声甩了上来,在那人手腕上缠绕一圈。车外,裴逸手里捏着金线另一头,微微沉吟。
这脉象,有些奇怪啊……
“应该是被人点了迷穴。”半晌裴逸收回金线,看向慕挽晴,“下来,不用担心,她们一会自己就会醒过来。”
慕挽晴点点头,跳下马车。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除了一间腐朽的房屋和一颗凋零的枯树,就只剩下墙边的一口井。
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她探头向下看去。幽深的井已经干涸,散发一些刺鼻的难闻味道,她皱着眉后退两步,目光落在白石井口,却突觉有些异样。
井口颜色似乎有些不一样,一半深一半浅…。
“不要,不要……”马车里突然传来惊魂不定的浅浅嘤咛。
有人醒了。
慕挽晴转身奔向马车,还未至,原先绵柔的轻呼突然变成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不要!”
尖叫贯穿云霄,久久徘徊。
慕挽晴跳上马车,与此同时车帘豁然一掀,一人自车里狠狠扑出,慕挽晴还没等看清她的面容,她已经扑在身上,揪着衣服嘤嘤哭泣,“好姐姐……”
慕挽晴听着她的声音愣住了。
看她的样子打扮妩媚,没想到声音却如此稚嫩,像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儿家。
女子埋首在她掌心,有温热晶莹的泪珠在指尖涤荡,慕挽晴伸出手,轻拂她哆哆嗦嗦的后背。
裴逸在一旁负手注目,面色清淡,背后的手指指尖一点微蓝跳跃。
“好姐姐,他们抓我,救我,就我。”许久后女子慢慢抬起梨花带雨的脸,泪水盈满她的眼眶,看不清眼里神情。艳丽妆容被洗去些许,露出青稚眉眼。她一边哽咽说着,一边执起慕挽晴的一只手反复摩挲,并攀着她的手向上蹭,慕挽晴蹙眉,直觉不妥,却没忍心推开,只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这些花季少女既然是被弄昏送过来,就必然不是自愿的,楚云灏将掳来的这些少女送到太子身边是什么打算,难不成他还真的以为楚云枫会傻乎乎地将她们留下。
慕挽晴目光深沉,那姑娘“嗯嗯”地弱弱回应,手指游走,擦过她腕间脉搏,一直在旁静静观看的裴逸突然身子一闪来到慕挽晴身侧,掌间冰蓝光芒闪耀,朝着那姑娘当胸而去,一掌将她拍飞。
“啊!”
一声凄厉惨叫,女子被抛到空中。而她方才搁在慕挽晴脉搏处的手指指尖,赫然长出森森尖角,泛着惨青的毒色,在日光下闪着幽幽绿色。
女子被裴逸拍上半空,又疾速下坠,坠落中竟在放声肆虐狂笑。
放纵大笑在偏院内无限回荡,马车突然动了动,原先昏迷不醒的人全都苏醒,嘭一声破车而出,漫天的碎木屑中她们在地上胳膊相搭,稳稳接住那女子。
随即她们站成一排,面目狰狞目光凶恶地直视慕挽晴,每个人的十指指尖,都裹着惨青色的尖刃。
慕挽晴冷冷看着她们。
好狠毒的手法。
将淬毒的利刃藏在指甲间,出手便是毙命。
在裴逸出手的刹那她已经明白这些人是杀手,立即向后跃去离开马车,尖锐利刃擦着脉搏而过,不过毫厘。
本来她就心存警惕,毕竟这是楚云灏送来的人,容不得马虎。
她几步落地,目光清冷。
两次。
第一次他杀她,手下留情。
她并不认为那是小说中所谓的一见钟情的恻隐之心,而是猫捉老鼠的精彩开场。
第二次他派人埋伏她,利用她的同情心。
够了。
当她吃软饭长大的吗。
她笑了起来,眼里却没有笑意,指尖泛起闪亮针芒,目光扫过面前的一排人,却突然怔住。
面前这些面目狰狞的女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原先的娇柔之感,仔细一些看,凶恶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木然机械。
突然想起刚才那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她看清她的眼睛,原来是这个原因。
怔愣间手下动作一顿,裴逸突然揽上前住她的腰向后跃去。
“钰书!”
雪白人影唰地闪现,他后边,无数条黑色身影紧接蹿出。
一方无瑕白色袍角在风中悠悠轻荡,钰书始终盯着地上漫漫沙土,对面的女子也不出手,动作一致的笔直站立。良久后钰书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澜,看着她们,将手掌缓缓竖起。
命令一出,一直没有动作的黑衣人流星般跃出,对面的女子也像突然得到指示一样,悍然扑出。
“她们都是被下了药。”搏斗厮杀中裴逸在她身侧淡淡开口,“心智行为都为人所控。”
慕挽晴不说话,面色有些晦暗地看着前方披头散发的几名女子,被击倒后抹一把嘴角鲜红,再次站起扑前,每一次的奋不顾身,都如同螳臂当车,被人狠狠掀倒在地。
她眼中划过痛疼。
豆蔻年华,正值妙龄,应当是窝在父母怀中娇笑撒娇,深夜埋头灯下为心上人缝制荷包,却傀儡般被人掌控操纵,随意践踏生命。
太过残忍。
她不是薄凉之人,看得过恶人遭到严惩,却看不过好人无辜被害。
两人在瑟瑟秋风中默看这一场流血厮杀,鲜血渐渐将地上的黄叶染红,钰书突然回身走到裴逸面前,微微一揖,道:“世子。”
慕挽晴突然呼吸一紧。
她看得出以裴逸手下人的功夫,一招就可以把这些人解决,但却没有这样做,只是在那些女子每次扑上来时将她们掀到在地。
这样一直拖着,他也是不忍心的吗。
慕挽晴抿抿唇,看了一眼眼色赤红,伏在地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不断呕血的那群女子,她们身上的亮丽衣裙已经有了撕裂,沾满灰尘。
她突然仰起脸,狐般狡黠的目光此刻有些暗,“没救了吗?”
裴逸轻轻摇头。
“这样对她们反倒是种解脱,鬼魅般被锁囚一生抑或痛快死去,后者明显比前者好。”裴逸看向慕挽晴,轻声道:“即便再不忍心也要这样做,一生不遂心的事情本来就有很多,否则若有一日她们反击,代价太大。”
慕挽晴闭了闭眼,叹口气,“她们和雪儿一般大……”
“那就不要看了。”
一双弥漫淡淡桃花香的手覆上来盖住了她的双眼,裴逸用眼神对着钰书示意,钰书立即回身。
白光一闪,躯体扑通倒地的声音如此清晰,像劈裂心房的一道闷雷。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厚,裴逸却感到盖在慕挽晴眼睛上的手掌掌心一点湿润。
他的手掌下,隐有泪光的眼神清寒而决然。
如花的生命在她面前枯萎,她却无能为力。
她恣意飒然,并不代表她对一切都可以一笑置之。
既然人命对你不过是儿戏,那么楚云灏你听着,总有一天,我会替这些无辜的姑娘,向你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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