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晴扑了个空。
鞋履摩擦地面的声音悠长刺耳,慕蓉瑶身子向后一闪躲开匕首,随即直起身大力一个前踢,咣当一声将刀子踢飞在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快的让人看不清动作。
慕挽晴面色不惊,不出意外地笑了笑,“果然是我的好姐姐,这般矫健身姿,哪里是和婉温良的深闺妇人。”
慕蓉瑶双手紧握垂在身体两侧,低垂着头沉默,半晌抬起头,“好,你好,”她咬牙切齿,目光阴恻冰冷,“果然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不要自作多情,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承认过我是你妹妹。”慕挽晴拾起短刃,从腰间取出一方手帕,不紧不慢擦拭着短刃上的血迹,“不过姐姐敢只身前来,我很是佩服。”
“你跟六年前不一样了。”慕蓉瑶脸色阴沉地盯着慕挽晴,慢慢向后挪了两步。
她原本以为慕挽晴不过是长了嘴皮子功夫,没想到身手也变得如此不凡。方才她能够闪身躲开那把短刃,是因为慕挽晴根本就没有理会她,故意放过她。
不知为何,今日她能够清晰感受到慕挽晴身上那喷薄汹涌的真气,虽然有些混乱,但异常浑厚,若是慕挽晴刚才出手,自己身手再好,如今也做了刀下鬼。
多年来她私下偷偷习武,自认为已然不俗,但是在慕挽晴面前,还是败了。
这六年,看样子慕挽晴是遇到高人了,否则自己不断派出的探子杀手怎么会每一次都无获而归。
慕蓉瑶后背渗出薄薄一层虚汗。
她原本想先和这女人搞好关系再背后捅刀,所以才来叨扰寒暄,现在看来,不撕破脸是不行了。
“自然是不一样了,”慕挽晴将擦干净的短刃收起,随意地道:“不然怎么敢回来呢。”
“你回来做什么,”慕蓉瑶疾言厉色,削尖的指甲渐渐扎进掌心,她却浑然不觉。
为什么这个贱女人总要和她争抢,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还是这样!
六年前她回来和她抢夺爹爹的宠爱,六年后再次回来霸占她的爱情!
她明面上是个风光的四皇子妃,无论和楚云修在哪个场合出现都被大家交口称赞,夫妻鹣鲽情深。可只有她自己心里真正清楚,那一切不过是惺惺作态。楚云修从未让她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但两人独处时,却对她冷淡如冰,她明白,那是因为自己根本不在他的心里。
虽然自己当初为了嫁给他,用了不堪的卑劣手段,但起码自己对他的情是真的。她总以为,他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但是……
如今每夜睡在自己身畔的枕边人,心思却为另一人而起伏,这一个人还是慕挽晴!
慕蓉瑶顿时气血上涌,手指开始发颤,小脸也白了白。再想到慕王大寿那日楚云修的反常,她完全失了理智。
“你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一声大吼,她眼色血红,恰如脖颈间那一线殷红,映着白嫩玉肤,异常刺眼。
“报仇,”慕挽晴冷冷看着她,“向你报仇。所以现在告诉我,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慕蓉瑶疯狂大笑两声,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一字一句道:“慕挽晴,你在说什么疯话。”
“我说,”慕挽晴捏住她的下巴,平静道:“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哼一声,慕蓉瑶没有立即反抗,平静地望进慕挽晴的双眸。
这样一双灵光四射的双眸,却令她深深憎恶恶心!
恶狠狠拍开慕挽晴的手,她后退两步,近乎狰狞地冷笑着,“你不是想知道吗,好,我告诉你。六年前的秋天,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温习完功课去找娘,从婢女那里知道娘去了绛雪阁。我刚走近绛雪阁的门口,便听到里面隐约传出争执声,急切慌忙推门而入,便见我娘面色发白地瘫在椅子上,而你娘,手里正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着我娘,逼迫她离开王府,把王妃的位子让给她,我冲上去挡在我娘的面前,你娘便将剑尖对准我,娘为了我跟你娘殊死搏斗,最后两人都受了重伤…。”
啪。
慕蓉瑶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慕挽晴一个巴掌打断。
慕挽晴冷冷看着她,“你胡说!”
“你打我!”半晌寂静,被打跌在地的慕蓉瑶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失声尖叫。发髻散落下来,十分狼狈。
“慕蓉瑶,我要听的,是六年前的真相。”
“真相,你要听真相。”慕蓉瑶直直望着慕挽晴,嘴角渐渐浮现古怪的笑意,“刚才我说的,就是真相,你娘,为了上位,利用我娘亲的善良,逼我娘离开王府!”
“一派胡言。”慕挽晴立即反驳,“当时只有你们三人在场,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和你娘一样下贱,就会勾引人。”
“慕挽晴,”慕蓉瑶伏在地上,高扬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慕挽晴,“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有种你就杀了我。”
“杀你?”慕挽晴倒也不恼怒,冷然一哂弯腰把手横在慕蓉瑶的脖子上,比了个抹脖的姿势,“现在我不杀你,”她缓缓道:“就这样让你死了太便宜你了,而且在这里杀你,脏了我的手也脏了这个房间,”
“你走,”慕挽晴伸手一指门口,咬牙道:“走的慢了,我可不确定下一秒会不会真的杀了你。”
慕蓉瑶眸光一颤,瑟缩半晌,深知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如今的慕挽晴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哑忍不发的小姑娘,她凶狠起来,相较自己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中痛恨自己的鲁莽和轻敌,屈辱的眼泪被咽回肚子里,她立即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踉跄向门口逃离,行了几步脚步一止,微微侧首间可见面色凄凉,眼瞳中银光微闪,那张倾国面容此刻看来楚楚可怜。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以往那般的嚣张跋扈,便早该想到终有一日会遭人如此羞辱。
慕挽晴面无表情看她半晌,轻轻垂下眼睫。
便是这一垂头,面前突有飓风扫荡而来。
嗖!
一条橘色轻纱匹练般从慕蓉瑶袖口疾速滑出,挟带凌冽寒意蛇行般向着慕挽晴蜿蜒而去。
慕蓉瑶目光凶狠地盯着慕挽晴,嘴角笑如鬼魅。
你不该回来的,不该。
慕挽晴看着面色突转狰狞的慕蓉瑶,袖口轻轻一荡,便有无数细小银针飘飞而出,还没等和那轻纱相触,突然刺啦之声连绵不绝,轻纱裂成碎片羽毛般悠然落下。
面前一切让慕蓉瑶目瞪口呆。
这分明是将内力灌注于银针内,以内力绞碎。但她那条轻纱非普通材质,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
紧咬下唇,隔着纷纷扬扬的轻纱碎片,她清楚地看到慕挽晴嘴角那抹讥诮笑意,仿佛在不屑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不,她是慕王府尊贵的大小姐,她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妃,绝不容许受到别人如此轻视!
她面色青白,下意识转身就逃,刚奔到门口,便听到慕挽晴“善意”的提醒,
“姐姐注意着点走,”慕挽晴悠悠地道:“别让人误会我欺负了姐姐。”
之前慕挽晴一直不肯叫她姐姐,如今真的听到了,却是感到彻骨的寒冷。
慕蓉瑶背对慕挽晴顿在门口,手指硬是将刚漆过的门框扣下一层。
紧咬下唇的力道大得让她感觉自己的唇都要四分五裂。,慕蓉瑶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谢谢妹妹了。”
“不客气,”慕挽晴淡淡一笑,“慢走不送。”
慕蓉瑶目光涣散,失魂落魄地离去,杂乱的脚步声不多时便消弭庭院。
四周终于清静下来,慕挽晴疲惫地倒在软榻上,闭上眼,一动也不想动了。
今日一连串的事情,她早已累得虚脱,不过是一直硬撑罢了。
刚才的事徘徊脑海,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从那女人嘴里,能套出什么实话,可偏偏出事那夜房间里只有慕王妃,慕蓉瑶和娘亲三人,不问她问谁。
那晚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娘亲动的手,她温良地连宰杀一只小兔都不忍看,更何况是拿刀杀人。但慕王妃心地也不坏,时常对她和娘亲嘘寒问暖。当年自打爹把她和娘亲接进府,一直以来扮演恶人角色的,让那些奴仆来奚落她和娘亲的,一直是慕蓉瑶。
难不成是慕蓉瑶动的手…。
可是她当年只有十二岁,那样的年龄应该不可能。
这件事要查清楚,绝非易事。
心头块垒积压,异常烦乱,慕挽晴摇摇头,闭上眼休憩。
四周悄然无声,寂静地有些诡异,良久后慕挽晴睁开眼长叹一气,似是有些无可奈何,淡淡道:“既然故意放开气息让我知晓,还藏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