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源和周燕杰架着花傲骨进了屋里,看起来已经给他沐浴更衣过了,满是血污的脸孔干净了,整个人清爽许多,线条分明的脸看起了更加清冷孤傲。
两人合力将花傲骨放到一张大椅上,安置好了才松手,向繁星点头示意。繁星放下手里的茶,走到花傲骨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花傲骨听到有人过来,测过耳朵听,却发现没有人开口。繁星摆摆手,曾源,平骨离,甲青梅和周燕杰都出去了,曾源顺手将门关上。
莫江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花傲骨,繁星对莫江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他放心,然后开口:“小花,感觉怎么样啊?”
一句小花,莫江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却让花傲骨哭笑不得,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虚弱地回道:“累!”
繁星拉过花傲骨的手,放在桌子上,开始细细诊脉,然后问道:“你说下毒之人另有所图,是什么?”
“一篇文章!”花傲骨真是惜字如金,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繁星把手手回来,接着问:“你接下想怎么办?我帮你逃出来了,可是你目不见光,脚不能行,浑身的力气都给那软筋散卸掉了,身上还中了四种毒药,肩上还有穿骨锁,这幅身子,根本不允许你动弹半步!”
花傲骨闭上眼睛,轻轻说:“你叫房里的人都出去!”
莫江眉毛一挑,不得不说,这个男子的感觉,真是敏锐!他坐在榻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他内力全失,居然都能感觉房间里除了繁星还有别人,不简单!
看着莫江将门轻轻关上,繁星笑道:“现在满意了吗?”花傲骨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繁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感觉他周身的气息突然变得哀伤起来。
过了半晌,花傲骨才开口,道出他身世:“我本临州人士,祖祖辈辈饱读诗书,代代为官者不下十数人。先人还曾在前朝官居一品,好几位先人都曾做前朝皇帝皇子的师傅。五十年前,云朝皇帝昏庸无能,天下百姓生灵涂炭,民声载道。”
“我的爷爷联合一些朝臣冒死进谏,不想被那昏懦的皇帝下令全族抄斩,一些族人奋起反抗,逃出升天,辗转回到临州老家,过上了一段安稳平静的日子。”
花傲骨的眼睛突然睁开,却又不知道看向哪里,眼神有些迷茫,:“时如逝水,永不回头,改朝换代快得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天下就姓方了。一日,县官派人找到我爹,说家里世代都有高官,既是书香世家,就让我爹去试试科考。”
“凭我爹的才华,很快就拿到了进京大考的资格,所以我爹和几个同窗好友一起去了圣京城,参加科举。同乡都落榜回来了,我爹落榜了,却音信全无。”
“县官突然告诉我们说,找到我爹的尸体,让我们去认尸!那时我才六岁,我娘抱着我,跟在装着我爹尸体的车后面,一路从县城哭回乡里。”花傲骨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但是他强忍着。
“回家后却发现那具尸体,并非是我爹的,家中一位长辈悄悄找了同时参加科举的几人,问了好久,才有人松口说,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找了我爹喝酒,游玩,还一同进考场,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爹的人了。”
“我娘虽然是一介妇道人家,却是十分有胆量的人,她将我送到她旧年好友家中,然后找县官对峙,岂料县官翻脸不认,将我娘赶出县衙,还出言威胁,不许我娘再对我爹的去向寻根究底。”
感觉繁星在自己身旁,花傲骨别过脸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我娘不服,再三去县衙找县官理论,最后被打得半死,送回家中,然后,那一晚全族上下九十六口人,一夜之间葬身火海,无一生还,只有我,在我娘的友人家里,才逃过这一劫。”
繁星静静地听着,发觉他的嘴唇有些干,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上,花傲骨一下就喝完了,然后接着说:“我娘的朋友担心我暗中会被人盯上,所以将我送到了立州边上,无望山终岭顶,拜在无望山人门下。”
花傲骨顿了顿,接着说:“我在无望山人门下苦练十年,终有小成,师傅松口让我下山。这两年,我在临州老家和圣京城两地奔波往返,终于让我找出来,带我爹喝酒出游的大户公子是谁了。”
繁星听到这里,联想方朝刚刚开国,百废待兴,所以那几年每年都进行科考,广纳新人,现在在朝堂居于高位且非皇亲的,多半是那几年科考出身的人。
“所以你去找到那个人了?然后不幸被他抓住,下毒穿骨!”繁星插了句话。
“他竟然寻了个由头,将我诓骗过去,是我一时大意,才着了他的道!”花傲骨说到这里,语气带着满满的怒意,大口大口地喘气,更加虚弱了。
“那么,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繁星问道,其实她在听花傲骨说那番曲折时,她心里面也在过滤,皇室族亲中和朝堂上不学无术,且官居高位之人,只是不经花傲骨之口,是不能真的确定是不是那个人。
花傲骨又开口问道:“你是谁?”
繁星不禁一笑,问道:“你若是感觉信不过我,刚刚何须说这么多?我是谁重要吗?我能帮你,那才是重要的事情!”
花傲骨突然不再接着说,而是沉默下来,繁星也不逼他,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烛光还在轻轻闪动着。
已经是人定初时了,门外传来两声敲门的声音,然后响起甲青梅关心的话语:“大小姐,很晚了,要不要明天再说!”
繁星回道:“没事,我精神着呢,你们和叔叔不要担心!”甲青梅应了一声,就没声了。
“你有家人,一大群下人围着你转,衣食无忧,不用奔波劳累,你肯定不曾经历过我这样的痛苦。”花傲骨突然用有些羡慕的语气说:“若是你知道那人的名字,你的生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逸了。”
“无妨!”繁星话锋一转,道:“每个活着的人,都有说不出口的苦处,若是你换了我,也会羡慕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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