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和方绣几乎天天都来,繁星都只是敷衍两句,就推说:“要去照顾爹爹和娘亲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请自便,繁星失陪了。”今天已经是田毅和安九儿昏迷的第八天了,繁星亦是如此推辞,方锦和方绣只得识趣离开。
太傅府门口停着一辆套着八匹骏马的大马车,华丽而且贵气,坚实的楠木,四面用上好的云锦缎,绣绘着各种花鸟装裹,金丝滚边流光的小窗帘帘隔绝了旁人对豪华马车里的窥探,车棚四角各垂下碧禧麒麟玉坠,下摆是一簇五彩的的玉穂,车顶尖上镶嵌着一颗圆润透露的夜明珠,现在是白天,看着只觉得漂亮得很,到了夜里,那可是能看见周围环境的好宝贝。若是走得近些,都可以闻到从车里飘来的阵阵檀香,宁静安神。
方锦和方绣两人从门里出来,马车周围的一干奴才丫头整齐的下跪:“参见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免礼!”方锦站在台阶上,正午的阳光照在光洁白皙的额头,乌黑深邃的眼眸透着温柔,绝美的薄唇微笑着,无一不在张扬着温柔与优雅。
一个奴才跪在地上趴着,等方锦和方绣都上了马车,才扯着嗓子喊:“起——行——!”
“看到大哥和二弟这个样子,怕是今日也没什么收获了,我们还是去姑姑家玩吧!”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
“是啊。田将军和她夫人似乎是重病缠身,要不明日带上御医官来看看?”方绣跟那女子说着话,却也不回答,像自问自答一样。
方锦倚在靠垫上,闭上眼睛,也不说话。想着方才看到她时,眼底是淡淡的淤青,好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脸色也是越来越苍白。不知她们三人在山里经历了什么,竟然弄得田将军两人重病卧床,繁星如此瘦弱憔悴。
御医官来看的结果,还是一样的,都说是疲惫,舟车劳顿所致,所以才会这样昏睡,身体没有什么异常。繁星冷眼看着那个御医官,什么狗屁,你们什么都不懂,就会在这里胡说八道!
方绣听了,倒是安心不少,转而安慰起繁星:“你看,连御医官都这样说了,你放心些吧,不要老是光顾着照顾田将军和将军夫人,到头来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看到方绣这样安慰自己,心里也是不好受的,有些话不能明说,却不得不承他的心意,上前略略施礼:“多些二皇子美意,繁星谨记。但是照顾爹爹娘亲是女儿的本分,若是爹爹娘亲的身子能好起来,弄坏自己的身子,也是值得的。”
“真是胡闹!”方锦生气地吼道:“为人父母,哪个不希望子女能平安,若是田将军和田夫人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不知道怎么伤心!”
方绣少有地听到方锦如此发怒,训斥繁星,不由一愣,平日从不轻易生气发怒的大哥,今日是怎么了,却瞥见繁星听到方锦的话,默默地低下头,以为她是要哭了,伸手扯了一下方锦的衣袖。
方锦这次觉得自己也有些莫名,怎么突然发起火了呢?眼前的繁星只是低头,也不说话,他低头可以看到她颈项,细细的,白白的,甚至有些透明的肌肤,能看到皮肤下青色蓝色的血管。
“两位的好意,繁星心领了。只是繁星一心照顾爹爹与娘亲,无暇照顾两位,还是请回吧!”冷冷淡淡,依旧是这句话,今日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却还是一样的结果。
出了府门,方锦和方绣跨上骏马,一路飞奔,回宫去了。快过年了,圣京的冬天是越发寒冷起来。
寒风又开始“呼呼”地咆哮着,蛮横地乱抓路人的头发,似针一般地刺穿着路人的肌肤,直透骨髓,路旁的松柏,精神抖擞地挺立着,骄傲地迎接寒风和暴雪的到来。
暴风雪的临近,让路人只得将棉衣扣得更紧,将手揣在衣兜里,缩起脖子,疾步前行,都想在这场暴风雪来临前,赶紧回到温暖的家中。
“星儿,星儿!”繁星听到安九儿微弱的声音,急忙查看,看到安九儿努力地睁开眼睛,嘴里一直念着她的名字,又激动又难过,眼泪就想断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了。
“娘亲?你怎么样了?”是繁星关心又急切的声音。
“星儿,不要哭,娘亲很好,现在身子也不痛了,我想你爹爹应该也和我一样,现在一点都不痛,而且很开心,很幸福,很满足,有你这样一个懂事又孝顺的孩子,真是心满意足!”安九儿说出这一连串话,开始有些传不过气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眼睛却没有离开繁星,眼里尽是温柔和不舍。
田毅有些沙哑的声音也从旁边响起:“和星儿南下的时间,是爹爹最开心的日子,也是今生唯一一次和星儿出行的日子,希望星儿不要忘记!”
“不会的,星儿一定不会忘记的,一定不会唯一一次的,等爹爹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出游,游遍栖凤方国每一个地方,好不好!”脸庞是尽是泪水,只感到身体没由来一直寒冷,繁星颤抖得厉害。
“不要!——!”繁星扑在田毅胸口,大叫着:“不要!不要,不要离开!求你们了!不要离开我!不要走。”
“……”又是一阵喘息。
然后是沉默。繁星的眼泪一直流,都顾不得擦,静静盯着两人越来越安祥的脸,生怕一个眨眼,两人就会消失。
“不要!”繁星轻轻地说着,看着两人,头一直摇着。
“别哭,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时间到了,就要走!”
“不要!我不要!”繁星朝安九儿吼道,捂住耳朵,不想听安九儿说这样的话,心里难受得想死。
“没有我们,星儿也一定要幸福,快乐!”
“不要!”繁星的用劲全身的力气,朝天大叫,:“不要!”
“爹爹和娘亲会在天上看着星儿的,按照星儿自己的心意,做个快乐的……”安九儿和田毅缓缓闭上的眼,没有了呼吸!没有起伏的胸口,安详的面容,渐渐开始冰冷的身体,繁星真的崩溃了。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繁星想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跌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嘴里反复在念着:“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爹爹娘亲,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不要……”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要好像有人紧紧扼住喉咙的窒息,左边胸口好疼好疼,疼得快要砸开了!
听不到任何声音,身边的人来来往往,都与繁星无关,她只是瘫坐在地上,好像一座姿势已经天荒地老的雕像,一动也不动,没有任何想法,没有呼吸。
暴风雪终究是来了,没有来得及回家的人,只能望天兴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