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剑柄？
夏饶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速度极快地闪到府门前左侧的石狮后面。白幡依旧高悬，说明丧事仍在继续着，可丧期之间可以动刀动剑？亦或者轩辕公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夏饶对轩辕公府之内的事情了解并不深，除了与厉殇、轩辕无央和轩辕无天周旋时零星得到的一些信息，也就只有从薛黎文处得知了。可薛黎文谈及不多，她也只能凭借多年来练就的综合分析能力推断出这该是出于轩辕家内乱的时期。毕竟轩辕无天作为顺位继承者，突然暴毙，这绝对会让人措手不及。
“……这天儿可真冷。”
“可不是嘛！丧事也够大操大办的，二少最近应该很累……”
“累又怎样？二少好歹坐上轩辕家主之位了……”
两个喁喁私语的奴仆打扮的人边聊边慌张地从角门处走过，夏饶竖起耳朵听了几句，猛地睁大了眼睛。
“……说起来咱们府里也真是邪门地紧，大少死得不明不白地，老公爷一气之下也撒手去了，这回娘家吊唁的五小姐又莫名失踪……”
“嘘，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当心被人抓住话柄，到时候你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二人匆匆走了过去，夏饶娇小的身子隐在石狮之后倒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可他们之间寥寥几句谈话却蓦地抓住了夏饶的心魂。
轩辕无天死了没有错，是自己亲手了结的，刺入心脏中心，绝无生还的可能。可轩辕老公爷……应该是他的父亲吧，难道也死了不成？五小姐又是何人？
夏饶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这座看上去阴森可怖的古老府院。斜着而上的齐整砖瓦线条流畅，上顶有两个模糊的看不清到底是何种动物的石雕相对而望，门匾黑底金字篆刻着“轩辕公府”四个大字，两根粗壮圆柱架在府门左右正好挡住夏饶的视线。
“什么人！”
一声低喝骤然响起，夏饶一惊，迅疾转头看向来人，却见一唇红齿白的貌美男子面含肃杀，待她转过头来却是变了副万分惊讶的表情，脱口而出道：“小言？！”
眼前的男子正是厉殇。夏饶回来本就打算找他的，却在见到他的时候不知该如何唤他。干瘪地叫他的名字显得不够亲近，毕竟他早已与她共叙少时之事，点明了他是“她”的殇哥哥。但若叫他殇哥哥，夏饶却总有一种冒名顶替，抢了人家兄长的感觉。她是夏饶，可不是他所认为的冷之言。
“小言，你怎会回来？！”
厉殇一把拽住夏饶的手腕，也并未在意她自见到他起就表现出的沉默，将人迅速拉到远离轩辕公府正府门的一处低矮墙沿边，粗喘着气问她道：“小言，你不是出了皇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
夏饶锐利地望着他，仔细消化一番他所问的话，霍然抬手擒住了他的脖子。厉殇毫无防备来不及躲闪，恰好被她逮了正着。
“小言……”
“你怎么会知道我出了皇都？”夏饶厉声喝问：“难道你一直在暗中跟踪我们？！”
厉殇一愣，顿时摇头：“没有，是二少首肯私下放过你们，你们才能出得去皇都。”
夏饶脑海中浮现过那日夜幕和薛黎文爬出城墙缺口的情景，不由发出一记冷笑。原来，自己所谓的逃开只是别人默许之下的一个小丑行为，被人看得清清楚楚而犹不自知，还自大狂妄地以为是自己主宰了自己的命运。她渐渐松开抵住厉殇脖颈的手，双手握拳冷然地道：“放过我们？若是真的放过我们，就不会让我们去钻那个狗都不屑于去钻的洞，让我们大大方方地出城门不是更好？睚眦必报，小人！”
“小言！”厉殇出声喝道：“二少若是心胸不宽，你怎会活到现在？当日在紫檀城内冒犯二少的行径就足以让你死个百遍千遍了！”
“那还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夏饶从鼻子中冷哼一声，不愿再与厉殇说这个事情。虽然她依旧对轩辕无央胁迫她、禁锢她的事情耿耿于怀，但说来她也违背了他们之间说好的协议，做了个“小人”，当初他算是与她推心置腹，可惜她这个盟友着实不听话，不仅私下逃了，还丢了个烂摊子给他收拾。
夏饶低咳了一下，出声道：“我回来，是有事需要你帮忙。”
“你说。”
厉殇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外氅披在夏饶身上，一边沉声问她。夏饶并未抗拒，外氅里还有着男子的体温，况且她也确实是冷得紧了。一把裹住外氅，夏饶静默了下，方道：“我想让你，带我去太后、皇帝，还有小皇子下葬的地方看一看。”
夏饶话音刚落，厉殇便赫然制止道：“不行！”
声音夹杂了一丝无法言明的急躁，厉殇猛地拽住了夏饶的胳膊，低沉地开口道：“你疯了，那儿可是墨系的地方！况且你不是已经逃出皇都了，还回来做什么？我以为你已经远走高飞了！”
“墨系？”夏饶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下才道：“那冷之……那我姐姐不是也在？”
厉殇顿时一僵，缓缓放开抓住夏饶的手。对，怎么忘了，到了墨系的地方小言也能安然无恙，只要通知冷之青，她这个护妹如命的磊落女子一定能保小言周全。怎么忘了，怎么忘了不是每一个大家族都如轩辕公府一般为了一个位置争地你死我活，竟然忘了，忘了……
“你在想什么？”夏饶目光泠然，气息甫一出口便有白雾缭绕。她抬手拂过自己盖住侧脸的青丝，更加搂紧了些身上的外氅，道：“我只是去看一看，上柱香，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任何要求。完成心愿我自然会走，再也不出现在别人面前。”
“那也不行！”厉殇低吼道：“小言，你这六年来被困皇宫，不比自小出入皇宫的时候。即使天下人口齿相传中你和燕季帝之间的关系有多旖旎，此时的你也万万不能再搅入这场浑水中去！”
“我得去。”
“不可以！”厉殇厉喝道：“你现在立马出皇都去，躲得远远地，不要再回来！”
夏饶固执地站在雪里，任由渐渐飞扬起来的大雪落满了一头青丝。她面目苍白，五官清秀，此时更有一种柔弱之态展现，远远看去却又真的有“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的惊心动魄的美感。她连赶了好些天的路，吃不好、睡不好，天寒地冻地回来了，若是达不成目的，她怎能甘心。
“我说了，只是上柱香，其余的事情，与我无关。”
“小言……”
“恐怕，这不是你说了就算的。”
蓦然阴沉的声音响起，夏饶悚然一惊，迅疾地转身将厉殇挡在自己身前，以一种随时能应对攻击的防守状态面对来人，眸中的警惕霎时高了几层，微微弓下腰，双手压在厉殇背上，眼中的讥诮也与此同时生了出来，只因为她听到这个声音时便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轩辕二少。
“冷小姐，别来无恙。”
轩辕无央似闲庭信步地走来，军靴踏地踩雪却未曾发出声音。夏饶眸中冷光乍现，脑子里电光石火地闪过一些什么，却快得抓不住。轩辕无央停在厉殇面前站定，斜勾了嘴角轻道：“上柱香？这，似乎不太符合冷小姐的风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