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只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就好比是漫天的飞雪飘洒之间不过是绽了云的愤怒,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实质意义。但在森冷的宫阙,在这光煌大殿的正中央,却猛地散发出一种滞冷的气氛,诡谲、压抑。
“大曌将倾,伟业将覆,之言,你身上责任重大,复国可就全指着你了。”
隆兆太后目光森然,身侧挽着的小皇子瑟瑟发抖,一双无助的眼睛时而望望她,时而望望阶下委顿的女子,声音喑哑地开口。
“言姑姑……”
“太后!军、军队快要……要攻进来了!陛下他、他去前殿了!”
隆兆太后置若罔闻,死死盯着阶下女子,握紧拳头厉声喝道:“挡着!”
报信之人身子抖个不停,结巴地甚至能听出音调的变化,太监独有的公鸭嗓子此时尖地吓人:“太后娘娘!快、快逃啊!”
“出去!”
寒风夹着飞雪蓦地弥漫在整个光煌大殿的前殿门口,殿中跪着的女子抬起头来,眸中已是泪光盈盈,竟让隆兆太后不忍再看。
“太后娘娘……”
“林儿,去,到你言姑姑那儿去。”
小皇子一个箭步跑了下来,猛烈得冲到女子怀里,略带委屈地唤:“言姑姑……”
女子心中大恸,抖了唇轻轻环抱住小皇子,拍着他的背安抚。她指上还有鲜血,映衬着一双手白得吓人,却万分温柔地抚在孩子的背部,那种妖艳的颜色映衬着孩子最该有的纯真,竟诡异地和谐。
“皇帝誓死不降,哀家身为其母,岂能扯儿子的后腿?之言,你虽不是我皇族人,但你出身冷门,是世家女儿,祖宗先辈受了王朝多少庇护!如今王朝有难,你难道只顾着自己逃生,却不顾皇帝的血脉?!”
大殿用汉白玉石铺就,夏季凉爽,冬季严冻,她身子单薄,穿得亦不多,膝盖处早就麻木,连带着整个腿也是冰凉无感的。侧头望着一脸信赖安心的小皇子,她轻轻开口,有着无奈心酸,也有着沉郁和悲痛。
“太后娘娘,小皇子天生就是……”
“住口!”隆兆太后立马喝止,眼睛鼓出,十分吓人:“他是我大曌最后的希望,岂容你诋毁!”
国将破了,军阀的铁蹄已经跨进了大曌皇宫,九九八十一主殿惟独剩下这光煌大殿还在苟延残喘,让所有王朝军队拱卫着,却只是拖着时间,要让隆兆太后托孤以请,妄图留下大曌正统血脉,幻想着某一天王朝的再度复辟。
大曌的帝王死死抓了传国玉玺,正在光煌大殿外率着仅存的王朝军师和军阀对峙。明黄的龙袍已经染了鲜血,头顶的帝王玉冠也已经歪歪斜斜,散发落拓,却有股惊人的慑人之气。他掷地有声地命令:“听朕号令,誓死捍卫我大曌王朝!”
“誓死捍卫大曌王朝!”
许是被这股气势所震,亦是缅怀这大曌王朝的最后一次引吭高歌,冲在最前面的军阀部队稍显沉寂了些,就这样,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你听到了吗之言,你听到皇帝说的话了吗?”
隆兆太后已经年近五十,本该是享受荣华富贵、闲人日子的年纪,却殚精竭虑了那么多年,直至如今看上去竟有如八十老妪,银发锃亮,一直以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仍旧如从前那边妥帖地紧扣在礼冠之下。
“我……听到了……”
她心里发苦,眼眸酸涩,不想再看。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都是两个人共同度过的,如今那男子在外面抗敌,而她在这里面,却在百般阻挠隆兆太后、他的母亲决绝的托孤。
“你们自小认识,也可谓是一块儿长大。皇帝他对你的心你不会不知道。虽说为了笼络革新派,哀家让皇帝立了别人为后,也让皇帝遵从了大臣们的意见早早诞下了皇嗣,但贵妃之位一直是为你留着的。后来皇后薨,你更是有可能就被立后。是你自己拒绝,说不愿入宫。之言,如今大曌是不得不亡了,但霸系军阀的主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们都不清楚。他说攻就攻,不留一丝余地。如今的关头,我们信不得任何人,只有你,只有你还能让人信任。而你现在,是要拒绝哀家的请求,撇下林儿,自己一个人只身逃脱吗?!”
“太后,之言不过一名弱女子,担不起您的重托……”
“大曌气数还未尽,哀家的孙儿在一天,大曌就有一分希望。之言,凭你的才识美貌,躲过这些人不是难事。林儿那么乖巧,你怎么忍心让他死!”
她轻轻拍着小皇子的背,抬头却见他打了个哈欠,头歪在她颈边竟闭上了眼睛。
唯有不知世事,头脑愚钝的孩子,才会在这样迫近的危势下还能睡得香甜,无邪且纯真。
那时候,他们也是听着夜来风雨声,数着花落知多少的年纪。在御花园,在唐坤殿,在跑马场,在碧海沉浮,自由地笑、闹。偶尔听说了天下军阀崛起,农民弃耕从军,也从不在意,只觉得皇宫可以任由着他们横行,却不知在这个时候,隆兆太后已经在揪着头发,攥紧了拳头,和着那王朝老臣一起焦头烂额。
只是灿烂的日子总是短暂,他们长大了,懂事了。他立了皇后,生了皇子,而她依旧在这深宫中出入,闲时帮着隆兆太后梳梳头,陪着他看看奏章。
他二十,她十八,却已经要面临亡国之哀。
“此次霸系军阀的率军头子是轩辕二少,他十岁从军,到现在十五载,早就敛尽了一身的王者之气。他携怒而来,你说他会不会放过我大曌皇族?”
隆兆太后步步逼近,竟边说边从紫金高座上走了下来。她垂着头只顾轻拍小皇子的背,却不想隆兆太后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你没有选择,你不答应,便是叛国,是投敌。”隆兆太后伸手轻抚她的一头青丝,动作温柔却让人生了寒意。“就是念在你和皇帝从小到大的情谊,你也不能拒绝哀家!”
她的身子忽然腾空而起,怀里的小皇子被惊了,开始哇哇大哭。她急着抚慰小皇子的情绪,亦没有多余的思虑去向隆兆太后怎么忽然有了这等力气。
“走!光煌大殿还有最后一条皇族逃身密道,非到不可用时绝对不能轻易使用。之言,哀家把林儿交给你了,你定要纠结王朝旧部,辅佐林儿重新登上光煌大殿的紫金宝座!”
“太后!”
“你若不带他走,那么哀家现在便杀了他,也免得他受罪于军阀!你可忍心?!”
“太后!林儿痴傻世人皆知,之言可以带他走,可是天下重担您真的要让他扛起来吗!他不过冲龄之年,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住口!”隆兆太后一巴掌扇了过来,声音恼怒非常:“哀家说了不准你诋毁我大曌最后的希望!你明知故犯,是何缘由!”
女子委顿在地,似乎没了意识,小皇子匆忙去拉她,却惊恐地叫道:“血……血!言姑姑流血了,言姑姑死了!死了!”
隆兆太后双目鼓出,被孩子尖细的声音吓到,满头银丝随着她急惶的动作上下颠簸。
“之言!”
大曌最后的希望在她身上,难道是天要亡我大曌?天要亡我大曌!
“嗯……”嘶哑的声音传来,隆兆太后极度悲怆的心霎时停跳。眼前的女子身着白衣,衣上溅着鲜血,额头因为被扇倒在地磕出了一个血洞,正在外渗着血丝。她甩了甩脑袋,隆兆太后根本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弹起、跨步、劫持住自己的,只知那一双温和的眼里射出的寒芒,堪比冬日清晨投射在计算时辰的日晷之上那夺目的日光。
“陈尚!我那时不杀你不过念及同胞情谊,你再试一试,看我夏饶是否能再一次放你一条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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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军阀,后文有更加详细的描述,并不是说是军阀就真的是军阀……ORZ,貌似我越解释越混乱。
好吧,大家看下去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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