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情感表达障碍，还是后天故意培养的不轻易流露真情实感？八个人不自觉地将优越感混合了自信自负摆在脸上，作为自己完美的表情面具，就算努力示好也只能事倍功半。
怪不得丁行孝学长在被自己的行为和力气震惊后，一瞬间会有那么脆弱的表情，那……才是真正的他？
他们还说，想和他交朋友。
原谅他的想象力枯竭吧。他还真没看出来，这群对他不是横眉竖目，就是拳打脚踢的家伙居然是欣赏他，想和他交朋友的。
“噗！”舞风笑出声来，“您也说得太夸张了。”
“哪有！”萧亦辰裹着浴衣躺在美容院的大床上，闭着眼，任女美容师在自己的脸上弄来弄去，懒懒地道，“一会儿就要到八点了，真想让你去见见他们。”
“是吃法国料理吧？”舞风快手快脚地替他吹头发，“迟到了可不好，我看，您剩下的皮肤护理明天再来好了。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
“也是。”萧亦辰抬起右手，打量着修得圆润的指甲，“主要是鬓角和鼻毛啦，天天弄得我想发疯。”
“说实话，除了演艺人员，很少有您这么大的客人来我们这里。”
舞风很好奇——这小小年纪的孩子第一次单独来美容院，就办了一张价值不菲的会员卡。出手阔绰，相貌不凡，最奇特的是，每几天他都会坦然的准时来做一次美容及护理。她干这行这么多年了，没见过这么讲究的孩子。
“您的父母呢？怎么一次也没来过？”
“他们？应该在老家吧？”萧亦辰不太确定地说，“怎么，中学生进出美容院很奇怪？”
“很少见。”舞风答道，把他让到大镜子前，“很少有财力和精力都充足的中学生来我们这里消磨时间。”
确切地说，他是头一个——也是独一个。
“我嫌自己弄麻烦。”他耸耸肩，皱眉看着自己唇角的伤痕，“能不能遮一下？真是失礼。”
“没问题。”舞风拿过一支遮瑕膏来，“您的皮肤那么好，伤成这样还真让人心疼。”
萧亦辰不在意地笑了下，“不会破相就好，不然让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知道，就又是一场风波了。”
*
七点五十分，萧亦辰准时站在了位于闹市区的岩市顶级法国餐厅——“凯旋门”法式西餐厅的门口。
轻抚了下身上的黑色西服，身材瘦削的少年抬步，从容地向玻璃门走去。
衣服，是直接从衣柜里拽出来的。
萧亦辰怕麻烦，带来岩市的衣服，都是事先一套套找人搭配好了的，穿的时候不用他再花心思。反正黑色是永不落伍的经典，只要别穿得像个打手就好。
侍应生殷勤而不失优雅地打开了玻璃大门。萧亦辰微笑颔首，刚想进去，眼角忽然瞟到自己身后。他欠了一下身，将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夫人先让了进去。那雍荣华贵的老太太微微一笑，混合着慈爱和欣赏。
“真是位绅士。”
保养得宜的容貌，不俗的打扮，文雅的举止——看来像是华侨。
她像是发觉了什么，很高兴地道：“我喜欢您的香水味道，可以告诉我是什么牌子吗？”
萧亦辰轻笑：“北冰洋之夏，Hebe（赫柏）今夏推的限量版。”
一眼就喜欢上它海水一般的蓝色，有点冷漠的疏离与诱惑。前味薄荷，佛手柑，中味丁香，肉豆蔻，后味雪松，印度香根草。换衣服时兴起洒了一点，冰凉的香味让夏日的闷热，烦躁一扫而空。
一进大厅，立刻有服务生帮着脱了外衣，问明萧亦辰后礼貌地示意他上二楼。
借机扫了一眼：餐厅不大，却也小得精致优雅。黄色的墙壁，咖啡色的餐桌，红色的座椅，深色的地板。餐具都摆放在红色的餐巾上，锃亮光洁。
看来黑翼的聚餐已成惯例，一楼的厅里靠墙摆了十来张四人餐桌，客人大部分是未脱学生气的男孩女孩，有几个看来颇为面熟——该和他一样是高一年级的同学，只不过不同班。
走过一段木质楼梯，便来到了餐厅二楼。
地方同样不大，但因为只放了一张可容纳十人的长餐桌，所以看上去倒比楼下宽敞些。黑翼的八位学长已经到齐，坐在那里了。服务生拉开了韦秀树左边，餐桌顶端的位子。
萧亦辰微挑了下眉——戴叔伦坐在餐桌的另一头，正好和他遥遥相望。
女服务生送上一篓烤得相当漂亮的面包，看上去焦黄松软，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动。但黑翼的学长们似乎对面包兴趣不大，只有蒋华一人懒懒地捏着半块。萧亦辰看了他一眼，终于决定不要浪费等菜单的这几分钟时间，伸手取了块面包，用手撕着吃掉了。
训练有素的男侍很快就送来了印刷精美的菜单。
韦秀树熟练地点了菜和酒，抬头看见萧亦辰的眉头越皱越深，心念不由得一动，萧亦辰……没吃过法国菜吗？目光不由得落到戴叔伦脸上淡淡的笑容，那是一种——嘲笑兼看好戏的表情。
想开口说句什么，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既能帮他摆脱困境，又能不伤及他的自尊。
秀树迟疑了一下——其实，私心里是希望萧亦辰能不假他人之力，独自顺利过关的。
内心冲突之下，他的话……更加难以出口。
坐在萧亦辰另一边，韦秀树对面的蒋华倾身过来，“很漂亮的领夹呀，萧亦辰。”
“唔？”
一桌人的目光聚向萧亦辰白衬衣上的湖水绿领带：那个由黑白金混合打造的领夹上，用极细的透明晶石镶嵌了一条狭长的鱼骨图案，鱼眼部位是颗深沉清澈的黑绿宝石。看上去华丽而昂贵，却又不失精致活泼，相当抢眼。
“我记得在本杂志上见过，好像是珍藏版发售吧？”蒋华凑近细看，压低了声音，“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买领带时普通的赠品吧。”萧亦辰合上菜单，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仰首，面带微笑地对站在身边的侍者道，“有法文菜单吗？中文——我看不太懂。”
那男侍者微怔了一下，收回他手里的菜单，礼貌地一颔首，“请稍候。”
随后，快步退了出去。
“看不出来，学弟很有学问嘛。”戴叔伦笑道，“我对你的好奇——可是越来越大喽。”
“学问？”萧亦辰挑了挑眉，“因为我——只会用法国话点法国菜？学长是在嘲笑我的汉语水平吗？”
焦允仁声音低沉，“性格还真是多疑。”
“我想，叔伦是在称赞你的法语。”孟天骄公平地说，一脸好奇——可惜此刻，有侍者拿法语菜单过来了，他没能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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