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收拾完书包，去办公室问班主任下礼拜的课程进度，明天又开始要去公司报到了。萧亦辰站在教室门口，一脸无聊地等着周海童一起去篮球社。
周海童挎着书包出来，见到萧亦辰时愣了一下——他半靠在阳台扶手上，校服上衣系在腰间，益加显出腰肢的细瘦。
周海童惊讶地问：“你书包呢？”
“课桌里。”他向高一五班的教室努了努嘴。
“练习完，再回来拿一趟？”
“我看来像是那么勤快的人呀？”萧亦辰羞涩地笑问，“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呢……”
“别误会，不是勤快。”周海童一脸认真地道，“而是很像那种很愚蠢的，会在练习完再跑回来拿书包的白痴呀。”
“哼！”萧亦辰白他一眼，收起“百万笑容”——对这种混蛋，不值得使用萧氏独家的“黄金表情”。“本少爷的书包，一向就放在学校。”
周海童向来沉静少言，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询：“作业呢？”
不可能用课间时间写完了吧？
萧亦辰冲一个刚出教室的漂亮女生抛媚眼：“靠我们美丽的天使佟晓夏小姐呀。”
周海童略一扭头，就见一个面色泛红的女孩朝他妩媚一笑。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好了没，走不走？”
萧亦辰向有点失望的女孩摆了下手，跟着周海童下楼了。
“喂——小童童——”萧亦辰拉长了声音，让周海童浑身明显一僵，“你啊，有无女朋友呀？”
“……不许……用那么恶心人的声调和称谓叫我！”周海童端差没从楼梯上直接滚下去。他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回头死瞪着萧亦辰：“没有！”
“OK！”萧亦辰爽快答应，从善如流地换了个昵称，“阿童呀，晓夏——漂不漂亮哪？”
周海童气结，“不、不知道！”
“你是傻子吗？”萧亦辰推开篮球社更衣室的门，“我们真的迟到啦？怎么没人？”
“你才傻呢！”周海童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只得重复他的话回敬他。“也、也不准你叫我……阿童！”
自己还得花很大的勇气才能叫出那么恶心的称呼，还真亏他叫得出口！
“嗯……”萧亦辰的身体在柜门后停了一下，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那，叫——海童？”他忽然转用嗲得要死的腔调说话，“好肉麻喔，人家不要——”
一阵风掠过——周海童到达极限了，以百米的速度冲出门去。是去球场，还是直接去男厕呕吐不得而知。
“——嘛。”萧亦辰闲闲地说完最后一个字，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这些孩子，从不肯老实把话听人家说完——唉，真没礼貌。”
球队的人，全在二楼看台边绕着会场跑步。助理部的女孩们在收拾器材。
萧亦辰接过一个一年级助理递过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加入跑步的中间部队。
不用太快，也不会太慢。这种低级的体力活动，不用拼命，他要留着力气到球场出风头。这里，留给需要发泄的毛头小子们——他看到跑在先前部队的周海童了。他怀疑——不，可以肯定——周海童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激发出了超常的力量。
不然，周海童干嘛一脸要和谁拼命的架势哩？
他应该感谢我的鼓励，或许有点“另类”，但效果不错——萧亦辰心想。
好，明天的午餐更加名正言顺了。
“喂！”跑在他前面的男生回头，“萧亦辰，看今天的青年报了没？”
“体育版吗？”萧亦辰摇头，“没哪。怎么了？”
尚杰放慢了速度，“登了咱们和二十七中的那场练习赛。看了非气死你，说得咱们学长一无是处！”
萧亦辰回想了下，“是说——王宇寒和白天学长？”
“是啊！”尚杰身边的一个男生压低了声音，“‘傲阳老将虚有其表，二十七中才是正统的篮球强校。’最诡异的是，你想得到这话出自谁口吗？是赵之栋，咱们的赵大教练！说什么‘……不是我推卸责任或长他人志气，实在是在实力上和人家有差距……’真他妈的一个大混蛋！”
“……有意思。”萧亦辰咕哝了一声，“学长他们……知道吗？”
“肯定知道。报纸，是白天学长从职员室拿来的呀。”
“我看不一定吧？学长他们好像没有去和姓赵的理论呀……”
“……”萧亦辰沉默下来，没再和他们搭茬。
这事有蹊跷。
赵之栋的肆无忌惮，学校高层的无动于衷，学长们的不动声色，统统不正常。
作为近乎“体育校报”而在傲阳校园广为师生传阅的《岩市青年报体育特别版》，这篇报道的影响，小到了有问题——按理，它不应该只在低年级学生之间造成话题这么简单。
跑了二十分钟，队员们到球场做韧带拉伸。
萧亦辰扯住周海童，“喂，和本少爷一组。”他趾高气扬地道。
“我——”理你去死呀！
周海童实在很想冲他吼这句话，但是——在看到萧亦辰一脸坏笑和双手成“爪”的“战姿”后，他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然后，任由萧亦辰将其自动转换为了默许。
“我是可怜你呀，”萧亦辰边用纡尊降贵的语气说话，边帮着把周海童的背向下压去，“见你没伴，又死要面子不好意思来找我，才放下身段主动过来找你。你也不用太感恩戴德，只要记得明天继续请我吃鸡腿就好——”
“！”周海童痛得嘴都歪了——这家伙劲儿真大！他以为他手下的是什么？面团吗？“轻点儿呀你？！我的背要断了！！”
“好硬的身体呀！”萧亦辰惊讶的松手，拉他起来。
周海童脸色都发白了，“你、你想谋杀我啊？”
轮到周海童帮萧亦辰压背，他生平第一次决定要整人了。恨恨的活动着手指关节，他眼一瞪——
“忘了告诉你，我练过一阵芭蕾的，”萧亦辰的脸贴在伸得直直的腿上，“不用你来压我的背。怎么样，总算知道本少爷为何拥有如此高贵的气质了吧——喂，你怎么了？”
久久不见回音，他抬头一看——小周同学的下巴，怎么好象合不上去了？
赵国栋身后跟着王宇寒和白天走进了篮球场。
王宇寒面无表情，白天一脸不平。
赵大教练——要几个一年级的社员正式进入校队。
从社员的议论中可知——这几个人，并不出色。有两个才刚打过一个星期的篮球。
赵教练……好像耳朵不大好，宣布完他的决定后就走了。真是惜字如金，一句话也没多说。
萧亦辰双手抱胸，“他总这样？”
周海童心不在焉的回答：“也许吧。”谁知道啊，他能认出是他们教练就不错了。
萧亦辰挑高一边眉毛，没再说话。
平心而论，不管是篮球社还是校队，核心人物都是王宇寒和白天两位学长。高三的其余学长已全部退出社团，备战高考，只剩下学校已经决定保送的这两位体育高才生了。平日里，赵大教练难得出现一次，都是两位学长领导着这么一大群毛头小子们。两人为人公正，球技出众，威信很高，麾下一群男孩子们个个心悦诚服。
相形之下，赵国栋就不那么得人心了。不少队员私下里说他两面三刀，是个做事很阴险的人物。
趁着一、二年级打练习赛的时候，萧亦辰坐在场外明目张胆地借“观摩”之名行“偷懒”之实。
王宇寒走向他。
“好玩吗？”
他抬头，“嘿，说起来，周海童挺好玩的。”
王宇寒失笑出声。他蹲下来，伸手揉揉萧亦辰黑亮柔软的头发，“你可别光欺负他啊，我和白天还指着你们俩以后联手打配合呢。”
“哇，学长未免也太偏心了吧，”萧亦辰指着场中投三分的周海童，略微有点不服，“他一八六，又高又壮；我一六八，又瘦又小。谁欺负谁啊？”
“他那么老实，你没卖了他我都谢天谢地了，他还能欺负你？”
虽然心里明知，萧亦辰绝对不像外表的天真无害那么简单，但看到他嘟嘴鼓颊的样子，仍是觉得这小男孩实在很可爱。王宇寒忍不住又伸手揉他的头发。
他真像只小猫，虽然狡滑，还有点坏心眼，但仍然——让人觉得喜爱。
萧亦辰吐了吐舌头。
学长看出来了，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需要反省一下——高明的整人方法，是让所有人都无法觉察，都无话可说呀。
“对了，学长，”他抬头，眼睛里精光一闪，好整以暇地问道，“刚才你和赵教练一起走进来，是不是说——那决定是经过你和白天学长两人同意的呢？”
王宇寒“啧”了一声，道：“你说那句‘对了’，就好像在说，你的问题是偶然间想起来的——但我怎么有种你早就想问这话的‘错觉’了呢？”他盘腿坐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孩子家这么精明就不可爱了，”不过，他也不讨厌聪明的小孩罢了，“老实说，不是。”
“为什么？”萧亦辰甩了甩脑袋，伸手整理额旁长长的刘海儿，“消极反抗？”
“静观其变。”王宇寒面带微笑，一心二用的看场上一年级社员们努力的对抗学长，“看来，还得再练一阵。”他一语双关地下了个评语。
“是吗？”萧亦辰笑得不怀好意，“学长，这可不太像你的作风呢？”
“哦？”王宇寒拉长了声音，颇感兴趣，“那么——学弟，我的作风又是什么样的呢？”
萧亦辰此刻的表情像极了王宇寒，天真无邪地道：“和学长的笑容一样——扮猪吃老虎呀!”
王宇寒看到萧亦辰的笑容后愣了一下——那是一张能让人放下所有心防的灿烂笑靥。
只是那话，一点也不像出自表情如此天真的小孩。
王宇寒笑了，发自内心的，“你呀，是不是觉得有点无聊了？”
“是啊，我正闲得发慌呢。”萧亦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有好玩的事，可不能独吞哦，学长!”
赵尔沙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过来，“队长，饮料买回来了。”
萧亦辰笑道：“太好了，学姐，我正好渴了呢！我要可乐，谢谢。”
“啊？”赵尔沙的手无意识地微微向后一缩，“可乐……啊……”
王宇寒抬头：“尔沙？”
“嗯……”赵尔沙脸上白皙的肤色透出淡淡的红晕，咬着下唇，一时无语。
“学长，你也要喝可乐吗？”
萧亦辰挑高了眉，歪头，问抬头看着他的学长。
王宇寒点了下头，不解的道：“一般情况下……怎么了吗？”
萧亦辰笑得暧昧，“没啦。学姐，我忘了，今天中午喝的就是可乐，下午本来要换一下的。唔——还有冰茶吗？”
赵尔沙点头，“在小乐那里。”
“谢了。”
王宇寒望着萧亦辰的背影，若无其事地道：“不知道在搞什么。”
赵尔沙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凝着水珠的冰凉可乐，打开后递给他，“……是啊，古里古怪的小孩。”
王宇寒接过，喝了一口，“……真奇怪。”
蔡爱乐是萧亦辰在篮球社认识的第一个助理。是个见了男孩会脸红的高二女生。
萧亦辰走到桌子前，伸手拿了瓶饮料，打开喝了一口，状似无心的问：“学姐，没可乐吗？”
蔡爱乐脸红的拿过张记录单，“没有，这一礼拜只有冰茶和七喜。”
“是这样呀……”萧亦辰不怀好意地笑了，“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回头，看王宇寒仍坐在地上，周围围了一群男孩，正聊得开心。赵尔沙学姐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目光专注地盯着笑得开怀的篮球队长，却是面无表情。
真是——很有意思的情形。
“什么……什么有意思呀？”蔡爱乐抬头望他，脸红成一片。
“人啊。”萧亦辰低头，邪笑着和学姐对视，“越单纯的人就越好玩。不是吗？”
蔡爱乐屏住了呼吸，那张俊俏的面孔……离得……太近了……
“萧亦辰，上去练练手！”
“来啦！”萧亦辰将余下的饮料一饮而尽，跑下场去了。
他的体力非常好，能上窜下跳一个小时也不喊累，跑起来速度照样极快，动作越发的灵活。
和其他男孩不同，萧亦辰似乎……在极力避开和对手的身体接触。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比别人跑更多的冤枉路，体力消耗得更快更多。所幸技巧很好，所以，也没必要和对手硬撞。
白天有好几次想提醒他，都被王宇寒拦住了。他有些埋怨地道：“你宠他过头了吧？”
王宇寒低声：“你又忘了？他进队时我们怎么答应他的？”
白天吐了口气：“绝对不干涉——他的打球风格。”
“对呀，”王宇寒看着自己的好友，“他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但是——也不像是那种专门和人对着干的。据我估计，你现在若是去说他，他会给你面子，很听话的。不过，明天——他就有可能再也不踏进球场了。”
“那就让他……这么胡来？”
“胡来？没那么严重吧。他现在天天按时来练习，又满积极的，不错了。”
“听你的意思，这小子肯来都算赏脸喽？”白天反感反问。
王宇寒笑了笑，没说话。
就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萧亦辰……真的能算得上是运动方面的天才。身体素质特别好，反应神经也比一般人快。见过他在体育课上踢足球，脚法娴熟老练，像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听说足球队已来过篮球社挖角。看来，他说自己擅长不少运动的话不假。王宇寒看得出来，萧亦辰——起码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像他、白天或者周海童那样的倾心于篮球，只是眼下觉得还算好玩而已。不过，相信加以时日，应该能让他更加了解并热爱上这项运动吧。但是，这需要和风细雨，潜移默化。过于急功近利的话，这精得要死的小子绝对不吃你那一套。王宇寒看人眼光一向极准，他知道对付什么人要用什么方法，也相信——自己能把萧亦辰“策反”过来。
练习完后，大家吵着要去吃饭。于是，一大群人跑去了学校附近的自助式餐厅。
萧亦辰一见食物竟然两眼灼灼发光，吓了大家一跳；然后他的好胃口又吓了大家一跳。篮球社全体通过，吃自助数他最合算——一个人居然能吃下三人份的食物。
饭后大家作鸟兽散，萧亦辰拎着周海童去超市——真是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敢当众嘲笑他是猪？！要不是他当时嘴里咬着一块披萨饼，左手拿着一只猪蹄膀，右手里有一杯冰淇淋，他怎么肯放过他？萧亦辰决定，要把周海童当作搬运工，负责把他一星期的存粮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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