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李瑄一提醒,阮苑紧收中衣,探身向窗外望了一望,惊问道:“几时了?”
“已快午时了,你瞧。”李瑄说着让开身子,阮苑一见窗外日光倾泻,小轩窗前一片光明,竟是个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的好日子。阮苑此际却顾不得,掩住雪白亵衣跳下床来,冲李瑄说道:“饮素呢?你且出去,我须得速速换上衣服,赶去州府!”
李瑄只笑,并不挪步,说道:“你换便是了,我不会冒犯你。已吩咐饮素为你准备早膳,待你梳妆好了,便叫了饮素为你端进来。”
阮苑眄李瑄一眼,低眉愠色道:“你快出去!只叫饮素进来,我一会子便好,并不会过长时间。你快去。”说着伸手去推李瑄,李瑄被她推得没法,便只好转过身来说:“好好好,我出去,出去,你不要着急,我在花园中等你便是。”
“且慢。”阮苑倏忽间想起,李瑄连日以来,竟不曾去过朝堂,因问道:“你近日为何总在府中,不必去上朝么?”
李瑄回身望一望她,说道:“你忘了么?因上一次平藩之战,伤了右膀,父皇准我修养,如今我尚在假日之中。”
阮苑答应一声,又问:“你已用过早膳了?”
“不曾。我在等你。”李瑄朝房中消消走回几步,以为阮苑已不排斥,想留在阮苑房中,却不动声色。
阮苑却是眼疾手快,瞧见李瑄悄无声息地动了动步子,便两臂一伸,挡住李瑄去路,冷色道:“瑄,你我有过约法三章。”
李瑄只叹了口气,懊丧地回身出去,当初曾在阮苑答应留在王府时,便迫不得已答应了阮苑三项要求:不强留,不强迫,不行食色。只得徘徊在梵云居花园之中,差人将饮素喊来,静静在院中等候阮苑出来。
午时,州府后花园中一片荷池之中焚香不止,阮苑随李瑄在东面落座,遥遥望着荷池中央一袭红裙的公孙清婉,蓦然之间更觉惊艳。自与公孙清婉相识以来,阮苑便觉她冷寂孤傲有余,温柔可爱不足,这一袭大红衣衫,反衬出公孙清婉的灵灵生气来。
一声动鼓平地而起,公孙清婉的飘袂红裙迎风摆起,与浥轻尘的通身青衣两相纠缠,时分时离,不时有铿锵之声传来,一展臂,一飞腿,阮苑虽看不清公孙清婉眉眼间的神情,总觉得她定是欢喜备至。
数年杀手生涯,被鲁王一次次换洗意识,太多条人命,使得公孙清婉眉眼之中已然无法显现寻常女子神情之中的娇蛮,公孙清婉眉心的冷,使得阮苑一次次惊心惋惜。听着荷池中央,两剑相接的清脆撞击声,公孙清婉跳动,飞起,落地无声,阮苑竟不曾想到一曲“平沙鹤影”,竟被公孙老先生融入舞蹈,灵动而不失张力。
阮苑正看得出神,方才看见公孙清婉同着浥轻尘双双转过身来,却听李瑄在旁轻声自语道:“竟是干将莫邪!”
“甚么?”阮苑听见李瑄如此论调,回想起昨日公孙清婉出言古怪,什么“已经很好”?如此一想,不由心中一凛,侧身向李瑄复问道:“你说什么?”
李瑄微微错愕,说道:“你还好?我说干将莫邪,这两柄剑器已是失传良久了,不想竟被公孙一门收藏。”
“干将莫邪?”阮苑益发不安起来。
“是了。楚王曾命干将莫邪铸剑,剑毕,干将被楚王赐死,莫邪举剑自刎。”李瑄以为阮苑不知其中典故,便为她细细讲解一番,不想阮苑就此沉默起来,定定看着荷池中相舞相离的两人。
李瑄本就对这一曲平沙鹤影的招式套路甚为感兴趣,不多时便重新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之于阮苑自此魂不守舍,李瑄却不多在意。
阮苑内心却是澎湃翻涌,远处公孙清婉挽着高高的高椎髻,鬓发间除些细小的花钿金饰以外,只是那一只步摇金坠极长,斜生生落在肩头,眉角飞动之间,步摇亦随之而动。
动鼓激烈,随舞剑节奏而进行,白日高悬,一曲终了,只见公孙清婉“当”一声扔掉长剑,飞身站在荷池雕栏之上,金坠忽地安静下来,阮苑只见公孙清婉向着浥轻尘说些什么,便拔起发髻间那支步摇。
“不要——”阮苑一觉不好,飞身绕过长桌向荷池中央跑去,李瑄随着阮苑追过去时,公孙清婉仍纹丝不动地站在雕栏上,笑意盈盈地望着浥轻尘。
公孙清婉见阮苑飞奔过来,只笑了一笑,手中那支步摇,近在胸前,“让我再看你一眼,只恐怕不知去了何处,又无人与我作伴。”阮苑只听见公孙清婉对浥轻尘说了如此一举,那支金坠狭长的步摇,便已刺入公孙清婉心口。
金坠叮铃碰触,公孙清婉望着浥轻尘微笑,浥轻尘两眼潮红,看着暗红的血液流出公孙清婉的唇角。
阮苑嘶哑声音问:“清婉,为何要这样傻?”
公孙清婉缓慢地将眸光移过来,笑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枉杀的人命,我无以偿还。”
浥轻尘右手死死地握着干将剑,口中只低低唤着“师妹,师妹。”
阮苑听不见其他,或而浥轻尘已说不出其他。
公孙清婉忽而朝炽烈的阳光转过身去,阮苑顿时“啊”地尖叫,侧身晃着李瑄道:“快——快把她弄下来,勿要让她面对太阳,快啊,快!”继而向浥轻尘喊道:“浥轻尘,快救你师妹,快将她拉下来!”
李瑄浥轻尘两人不明就里,只管照说去做,然而刚一接近公孙清婉,便见公孙清婉周身燃起一窜火焰,又听公孙清婉一阵凄厉地哈哈大笑,浥轻尘死命拽着公孙清婉衣角,公孙清婉却是死不回头,背对着浥轻尘说道:“师兄,清婉今生无缘嫁你,只愿来世可为你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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