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儿，如何？你还不承认么？”李瑄嗤笑一声，松开卡着碧菀脖颈上的铁钳，握住碧菀另一只空闲的手，碧菀凄艳一眼，两颊淌下两串细泪，徒劳挣扎着，徐徐道：“殿下何苦为难碧菀，碧菀并非那苑儿！”
“好！既是如此。”碧菀忽地被一股大力扯起来，因了无力反抗，身子由着力道重重斜出去。碧菀手撑着冰凉的地面想站起来，无奈四肢瘫软，手臂无端地垂下去，碧菀一抹衣袖，决绝笑出声来：“碧菀不曾想，殿下竟在酒中与了碧菀这曼陀罗酒。”
李瑄屈伸蹲下来，凌厉地笑起来，托着碧菀两腮，柔声道：“瑄亦未曾想过，苑儿竟会给瑄用毒。只是苑儿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韧劲，至今未变。定要我如此做，你才会亲口说出？”说着一手拉起碧菀，迎着饮素的目光，李瑄劈手扯开碧菀肩头火红的喜服，衣裙飞扬，满目炽烈，登时裸露出碧菀肩头莹白的皮肤，衣衫凌乱，碧菀只以袔子蔽体，双肩暴露在窜动的烛光下，印出她左肩后一处半个手掌大小的蝶恋花图。
“啊！小姐！”饮素惊叫一声，失口喊道：“殿下！殿下！莫要如此！”
“哼！饮素，你脸上的人皮，如今可能揭下了？”李瑄伸出两三个手指触到碧菀左肩后那副粉蝶戏花的刺青之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冷冷笑道：“这花我亲手为你描图刺下，苑儿，这你如何再狡辩的了？”
碧菀痛苦地闭上眼睛，哑声道：“殿下，碧菀已死，阮苑，亦死！”
“小姐。”饮素喏喏小声，抬手欲触碧菀。
李瑄倏忽间痴狂般仰天大笑，随即凌厉的目光落在饮素身上，冷冷道：“出去。”饮素垂泪担忧地望了碧菀一眼，费力地挣扎起来，跌撞出门。
碧菀双肩白凝如雪，羊脂一般盈白细嫩，只见碧菀颤抖着双肩，沉默地凝望李瑄，眼里夜色一样死寂。
李瑄墩身下来将她横抱起身，径直向床榻走去。
却说这凌微阁新晋的头牌“碧菀”，正是半年以前失去踪迹的虔王王妃阮苑！
阮苑眸光一如死水，听凭李瑄架起身体向黄花梨木雕花床榻走去，冷笑道：“殿下可是要与一个死人同床共枕？”
李瑄垂眼懒怠地瞥了碧菀一眼，寒栗地笑出声：“苑儿，我不许你死，你怎可轻言？何况，生死，你我皆系于一线。”
“殿下恐怕健忘，半年以前，殿下早已一剑刺死阮苑，而碧菀，死于两日以前。”碧菀凄惨地将目光挪移往别处，两只眼睛中涣散虚空。许是夜凉寒袭，阮苑缩着双肩远离李瑄怀抱，李瑄轻轻一伸臂将碧菀捞回怀中，稳稳托在床榻之上，掀起绣金鸳鸯被盖上碧菀肩头，自行下了床帏，只着中衣在榻上躺下，因笑道：“你回来，我不胜欢喜，况且我所欣喜之事，是你竟愿随我生死。”
阮苑眼里一片死寂，冷淡道：“殿下多虑，我之所以回府，之所以苟活至今，皆由此而生，取了殿下性命，苑儿便生无所愿。”翻身朝向房间，背对李瑄道：“我计谋败露，殿下何不一剑结果了我，让我阮家落得干净！”
李瑄摘去她满头沉甸甸的细钗金饰，沉声道：“转过身来。”声音极轻，却滞重而不容置疑。
听得碧菀轻哼一声，揶揄道：“苑儿不解，殿下如何将那雪上蒿掉包成了曼陀罗酒？”
李瑄挟开床头一处雕花镂刻箱箧，摸出一块玉玦，九凤转回，中刻一对黄雀，玉色莹润，李瑄秉着玉玦垂下的红色绦丝，轻抚过碧菀肩头说道：“那玄机并不在你精心挟来的鸳鸯盏上，我递与你的杯盏，轻转一下，便可将曼陀罗花粉融进酒中。苑儿，你若设了局，为夫怎能不奉陪到底？”
阮苑眸光轻飘地眄过璎珞满缀的床帏，眼帘中印入这一方玉玦，陡然转身道：“这玉玦你由何处来？”李瑄深深注视着她：“苑儿的父亲，亦是瑄的父亲，苑儿心中，我便如此残暴不堪？”
阮苑眼中镀上一层寒霜，星点的希望霎时熄灭下去，冷笑道：“苑儿谢殿下留下家父遗物，如今可否归还苑儿？”
李瑄神秘轻笑，偏头凑近阮苑耳畔，悠然道：“你若安心留在这里，我必定保你余生无忧。”
“阮苑只求速死！殿下休要如此，待这曼陀罗酒药效下褪，殿下若不裁决，阮苑自有阮苑的出路！”阮苑摄住李瑄威严的目光，纤长的五指紧攥釉色玉玦，泠然答道：“哀大莫过于心死，阮苑请求殿下刺我一死，且放我与地下家人团聚去罢！”
“出路？”李瑄伸手挑着阮苑耳鬓的碎发，温热的气息碰触阮苑鼻尖，冷冷一笑，接道：“你莫要忘却了，如今你仍是我李瑄的王妃。妃子自戕，株连九族的律法，苑儿你怎会不知？”
阮苑脂粉渐褪，苍白的面颊上显出莫名绝望的悲哀，放声笑道：“想我阮家数十口人，已被您虔王殿下斩尽杀绝，上人已往，姊妹离散，竟连我身边几个随侍的婢女亦难逃灾厄。阮苑便是自戕，大唐律法将奈我何？”
李瑄舒展阮苑眉心紧蹙的眉头，轻笑道：“你是否信我如昔，若信，便好生呆在王府。”说着仅以耳语喁喁道：“苑儿，你是否想见碧砚，碧扇？”
阮苑杏眼空洞一怔，直直盯着李瑄的眼睛问：“她们还活着？告诉我，是否确然？”
“苑儿仍唤我殿下么？”李瑄斜眉长挑，邪魅地瞥阮苑一眼，嘴角含笑绕着阮苑如瀑乌丝。
“瑄，瑄。”阮苑吞吐着机械出声，声音嘶哑，急迫地望着李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