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瑄愁眉紧皱，向周扬正说道：“无论大人线索指向何处，其中利害关系，大人必是清楚，切不可轻举妄动！浥轻尘如今落脚何处？”
周扬正正色道：“殿下所言，某记住了。殿下吩咐不让浥大人被州府中人发现，我便将他安置在了个隐蔽所在，我这便去叫他。”
李瑄轻笑，一挥手，说道：“不必，他早已恭候于此。”说罢抬眼望着书房帷幔道：“出来吧。”
却说阮苑，正是与李瑄兵分两路，由饮素伴着径直往公孙清婉房中去。公孙清婉房门紧闭，阮苑暗示饮素等着，自己独自进去，只见公孙清婉手中捻了一朵牡丹，兀自揪着花瓣，花朵已然残败不堪，零落的花瓣零星一地，一地艳丽的尸体。
听见房门轻响，公孙清婉抬头眄一眼阮苑，冷笑道：“师兄的消息传得倒是很快！”
阮苑定睛瞧着她，淡淡问道：“你想见我？”
是夜公孙清婉竟着一身柳青齐胸襦裙，通身是层层叠叠的冷色调，穿在公孙清婉身上，却无半点冷寂萧条之感，反而显得她更为清丽脱俗，竟似神仙妃子一般，当真可比那广寒宫中的嫦娥，公孙清婉见阮苑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笑起来，说道：“美么？这是师兄在蜀地时，我常穿的颜色，师兄说我穿这个好看。”
阮苑看公孙清婉笑起来，笑容之中满含羞涩，两颊微微两片红晕，更觉艳丽万端，才注意到公孙清婉今日点了妆，眉心一支柳叶。阮苑心里本是对公孙清婉怜惜不已，这一下更为喜欢，便笑言：“是了，清婉穿柳青色，很美。”
公孙清婉一垂首，笑了笑，再抬首，眼中风云翻涌，点点苦涩，却坚定万分，对阮苑说道：“可否答应我一事，求你。”
阮苑心中猛一震动，她是万般料想不到如公孙清婉这般高傲倔强，竟对她低声下气起来，为着一个“求”！
阮苑笑容不由些许僵硬，说道：“你有何事，直说便可，如何要言这求？”
“不！我是要求你，求你劝服师兄，再配我舞一曲平沙鹤影。”公孙清婉僵直地垂下头，声音丝线一般颤动，却掷地有声。
“这个不难，答应你便是！’平沙鹤影’……是什么曲子？”阮苑一见公孙清婉情绪有异，连忙噤声不言，便一味安抚着公孙清婉，试图转移她视线。
公孙清婉听阮苑问及“平沙鹤影”，略微平静了些，徐徐说道：“这并非甚么曲子。只是家父先日所谱的一套双人剑法，须得一男一女去舞，才得精要。父亲传授于我，以前我闲来无事，便常与师兄在山中舞着玩，消遣罢了。”
“为何不亲自与浥轻尘直言？”阮苑问得小心翼翼，生恐触及公孙清婉痛处，只是这一问题，阮苑早已想问出。
公孙清婉的反应出乎意料，只见公孙清婉苦笑道：“我倒是很想，师兄于我，却一直避而不见。我，我很想，再与他舞一遍这剑法。”
阮苑听公孙清婉话说得古怪，却不动声色，问道：“明日可好？就在州府荷园中，是否施展得开？”
公孙清婉大喜，笑道：“多谢！你答应我此事，我已是感激不尽。还请明日你与虔王殿下一同来看。这一套剑法，我已重温许久。”
阮苑舒眉一笑，应道：“好。”
公孙清婉垂眉望着阮苑，某一种懒淡的神情浮上来，幽幽道：“王妃，你可知我头一遭杀人，手染那人的血，我便浣手不止。后来回到鲁王府中，我一夜不寐，三日不食，鲁王殿下陪着我，告诉我这一切是应该。死的那些人，都是害我公孙一派灭门的恶人！”
阮苑叹息一声，却问道：“那年你年方及笄？”
“正是。然而自我公孙一派灭门之后，我只觉我一生已然过去。”公孙清婉笑起来的时刻，眉眼间那处墨绿新叶鼓动出盎然的生机，可惜公孙清婉眼神里承储的眸光，却似一汪深潭，波澜不惊。阮苑痴痴望着她，无端心疼。
见阮苑莫名出神，公孙清婉发问道：“王妃至此，可有什么遗憾？”
阮苑思索一阵，回答道：“我阮家骨肉离散，如今上人与我各在天涯，此生恐难再见。”
公孙清婉瞥阮苑一眼：“恐怕王妃所恨，大抵不止如此。想来王妃的兴致，是并不喜欢宫闱生活的，然而虔王殿下——”
阮苑顿一顿，似有犹豫道：“清婉怎知我与虔王殿下的缘故？”
“直觉罢了。”公孙清婉冷笑一声，凑近了阮苑，轻声耳语道：“历代多出痴男怨女，情字而已。若我说来，世人多是看不破，放下，自在。”
阮苑闻言，心想公孙清婉对于情爱似乎很是清明，然而在逼迫浥轻尘弃主一事上，却暴虐凶残之至，不惜为此连杀四人，便拽起衣袖笑道：“情字一字，恐怕清婉却是最看不破。”
“无妨，已无需看破。与师兄朝夕相伴的日子，是我此生最美好的时光了。这已经很好。”公孙清婉笑容灿烂，转而说道：“明日午时可好？”
阮苑初听公孙清婉说话极是耐人寻味，尚未来得及仔细了回味，又听公孙清婉问话，便匆猝答应，因问道：“可还需要什么其他陈设？”
公孙清婉垂首想了想，说道：“若是各位有兴致看我与师兄舞剑，谈笑饮酒，清婉亦欢迎的很。”
阮苑在州府西厢又与公孙清婉说了一阵，便打道回府去，原本一日紧张奔波便是筋疲力竭，回府中晚饭却也不曾用过，月上柳梢头，便已然困倦难当，匆匆睡了。一觉醒来，只见李瑄坐在床边，只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望，便拽了被角说道：“你怎的在我房中？”
－－－－－－题外话－－－－－－
欢迎收藏和跟读，此文存货丰富，大家尽情的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