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清婉并不急于回答,轻蔑地望了阮苑一眼,姣好的面目尽是倨傲,眉目冷下来,泠然道:“王妃且放了我出去,明日,你自会知道!”
周扬正听言怒不可遏,喝道:“妖女!你眼里可曾有王法?人命之事,竟这般轻贱?”
公孙清婉一眼不看周扬正,兀自偏过头去,冰凉的目光撇过阮苑,重新落在浥轻尘身上。阮苑见公孙清婉清傲冷淡,一番青竹一般的秉性,心中一时更是痛惜不已,只形色毫无表露,站在公孙清婉面前,似是极漫不经心地逗弄着靛青披帛,更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可惜!甚是可惜!公孙老先生教了你五行之术,想来并非让你用以杀人之事。尤以,尤以——以情杀人。”
公孙清婉神色一晃,苍白的面颊上哀痛之色一闪而过,急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阮苑放手披帛,垂臂而立,妩媚笑言:“以妹妹清冷的心性,大抵不会轻信旁人,更不会甘于做他人傀儡,为何此事之上,糊涂至此?殿下与公孙老先生何冤何仇?何以大费周折,灭你门派?”
周扬正听得益发得混乱,只隐约直觉阮苑与公孙清婉对话之间,牵涉方面几多,所涉不同利益亦甚为广泛,正想听得下文,却听公孙清婉声音甚为激动,上前捉住阮苑的手腕恶狠狠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住手!放开王妃!”殷昭一声怒喝,却见李瑄摆摆手命他息声静听。饮素深心并不如何喜欢这公孙清婉,眼见公孙清婉一把拽住阮苑,心中更是平添几分担忧,只是殷昭方才一声呼喝,李瑄之反应,饮素只觉蹊跷得很,便就不敢多动多言,只在一旁惊心动魄地看着。
阮苑被公孙清婉手指牢牢困固着,纤细的腕间顿时勒出一痕青白,阮苑倒笑得更为凄艳了,凑近公孙清婉耳畔,莞尔说道:“妹妹所知之事,阮苑尽知;妹妹不知之事,阮苑亦知。”
说罢甩开公孙清婉,转身向周扬正说道:“周大人,劳烦你与公孙姑娘备间干净的厢房,勿要让她去住那阴冷的牢房。”周扬正苦着脸应声,阮苑便知周扬正困惑,笑道:“周大人无需着急,公道自在,明日便可见分晓。”
阮苑敛起目光向李瑄一望,柔声道:“苑儿身上有些乏了,请辞先回去,殿下如何去留?”
李瑄起身一展袍袖,揽住阮苑道:“如此,我们便一同回府去,或去找了太医来瞧瞧,你身上究竟是如何的不舒服?”
与周扬正辞别之后,阮苑瞥一眼浥轻尘道:“浥大人,你也回去处理事务去吧。劳你昨夜费心。”
浥轻尘答应一番,便随众人出去。
阮苑走至公孙清婉身畔,嫣然一笑道:“姑娘终有一时,情愿见我阮苑,是么?”说罢便拂袖而去,丝毫不作停留。
时值晌午,李瑄一行乘马车出得州府,马车行至长安西街一条繁华巷陌上,阮苑在车中摇晃得睡意渐浓,因李瑄在旁说话,于她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应着,百无聊赖之际,便掀开了车帷向外看去。
只见一条长街熙熙攘攘,车马行人,来往不息,沿街紧挨门面店家的空余位置,商摊小贩喝卖声不绝,阮苑看得心中喜气洋洋,遥遥想起未出阁前的踏青时节,总归一群伙伴出游赏玩,彼时天真欢喜之意,大大迥异于今时今日。由此勾起心中漫步长街的心思,便喝住殷昭停下车,自行下了肩舆,笑盈盈道:“至是日春光将尽,大好时光怎能倾负,饮素,你且随我走走。”接着对殷昭吩咐道:“将军,你护送殿下回府去吧,不必担心我们。”
饮素看见一路客店酒家,商铺间吆喝的新奇事物,心思一早便飞了,阮苑此言,正中下怀,正欲答应下来,便见李瑄掀了车帷跳下马车,笑道:“难得王妃提醒,皆是本王的过错,想来许久不曾随王妃逛逛这长安城了!殷昭,你先送饮素回客店罢。”
饮素由此将话统统咽进肚子,可见殷昭在旁使劲递着眼色,便一手扶着脑袋,装出极为痛苦的神情,向阮苑说道:“小姐,昨夜里一折腾,大抵是着了凉,今日头疼得厉害,饮素想回去躺一躺。”阮苑轻笑,摆手道:“罢罢罢,不为难你了,回去吧。”说着抛下了李瑄,一个人转身向着前方顶热闹的地方而去。
却说李瑄见阮苑并不驳斥,心中淡淡惊喜,追着上去,说道:“如你所言,要看看这街上繁华景象,怎的走得如此之快?”
阮苑放慢步速,只顾看两旁纸鸢店铺里花花绿绿的手工,偏头瞧了瞧李瑄道:“殿下要务在身,哪里来得时间陪阮苑看这俗世景物?”
李瑄亦不顾阮苑言语中讥讽之意,只兀自将阮苑手拉住,袍袖相接,一如寻常夫妻,李瑄因笑道:“你我尚不曾有这般安逸时刻。平素没得空陪你逛逛,此番算是赔罪,你只当散散心吧。”
阮苑并不答话,亦不再看李瑄,任由一只手被李瑄牵着,便就慢慢踱着步向前,边看边走。沿路看了迎面走来的几个女子,多是红绿粉紫的艳色,皆是雍容华美的大袖衫,因着阮苑是日的穿着,只一件齐胸襦裙,着了石榴红的上襦,配以天水碧转鹅黄的下裙,周身尽是明月坊出产的水晕衣料,秉肩配了湖蓝披帛与细带,别有一番明丽清致。李瑄便偏头笑道:“如今时下的装扮,一溜色的大袖长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