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王费心了!”应和女皇含笑摆了摆手,便有四个侍从上前,欲将其抬下。
“不知平阳王所备何物?可否让我等也开开眼界啊!”尚未接手,一直静默不语的鸭子,不是,是西棠使臣贾纤柔亮出了她的公鸭嗓子。
北堂矅月仅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并不予回答。倒是一旁的朱月儿,先是深情款款地瞅了了他一眼,然后娇笑着看向她,答道:
“此物乃是我们北沧的至宝,性阴寒,只有在常年冰雪积厚的‘掱玛峰’之巅方能生存,其肉味美香软,让人回味无穷,而其胆,非但具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还能够解百毒。
王爷心知,珍珠异宝,奇石珍馐,女皇定是早已看多烦厌,然,此物却是只有我北沧才有之物,故,王爷便决定将其作为寿礼,进献给女皇陛下。为了捕捉此物,我们王爷可是牺牲了两百军卫,耗费一个月的时间方才成功。”
“哦?”贾纤柔眯起她那双小眼睛,惊奇地说道:“听侧妃如此说,在下的好奇心更胜。平阳王,不知可否打开箱子,让在下一饱眼福?”不待他回答,又看向其他人,问:“相信在座的各位也与在下一样,都想一睹而快吧?”
话一出,结果除了她的几个属下,竟无一人附和。
风落尘与东方筱是静观其变,或确切地说,是不屑参与,而文武百官即使想看得不行,但皇帝不发言,他们又岂敢擅自开口?
“哈哈!”贾纤柔大笑着自嘲,神色并无一丝尴尬:“看来众位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有在下头发长,见识短。哈哈!让众位看笑话了!”
“贾大人太谦虚了!”应和女皇含笑虚应,其他人也跟着一阵附和夸奖。
“哈哈,不提那个了!”贾纤柔连连摆手,遂又说道:“我说平阳王,成不成,您倒是给个痛快话啊!在下可真是好奇得紧!”
“不是本王不肯,而是此物已送出,本王已经不能做主了。”北堂矅月勾唇,淡笑道:“贾大人要想看,恐怕就要看女皇是否乐意了?”
一句话将皮球踢开,不待她再次发问,应和女皇已然开口应允:“贾大人既愿看,朕又岂有不允之理?再说——”说着,深沉的眸子看向场中的北堂矅月,似笑非笑道:“平阳王如此尽心,朕也想早点见到他精心准备的寿礼。”
“哈哈!那还等什么,赶紧命人打开吧!”贾纤柔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见女皇首肯,一个侍从正欲上前,而此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南宫傲却突然开口,状似不经心地问道:“平阳王,冒昧地问一句,箱子里面所装之物可有名字?听侧妃的意思,里面似乎是个活物?”
众人似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所遗漏的问题,疑问的视线投向场中的北堂矅月,而后者听后,冷哼着笑了笑,神情倨傲,双唇紧闭,那架势似乎并不想回答。
“太子真是英明,里面确是活物!”倒是朱月儿甜甜一笑,清脆地解释道:“此物需要现吃现杀,方能保持其肉质鲜美,时间一久,便失了原味,其强身的效果也会有所减弱,反倒不美。”
“那这东西到底叫什么?说来听听!”贾纤柔嬉笑着插嘴,肥肉一颤一颤的:“等哪天,在下也好向同僚们吹嘘一番。哈哈!铁定羡慕死他们!”
众人失笑,为她的直言不讳。
“此物名为‘七彩双子双生蛇’,倒不是多么稀罕的物种,只不过是种十分罕见的蛇罢了!”朱月儿浅笑着回答。
“竟然还有七彩的蛇?”贾纤柔的小眼睛倏地圆瞪,嘴巴一刻也未曾停下:“这红的,白的,蓝的,绿的,黄的,黑的,在下倒是听说过,可这七彩的蛇,我生平可还是头一次听过。”
“下官倒是听过此蛇,听说此蛇剧毒无比,敢问平阳王侧妃,传言可尽属实?”王千骅突然插嘴问道。
一旦有人领头,其他各种问题便如雨后春笋般地蜂拥而出。
“双子双生?是不是有两条蛇,而它们又是双胞胎?”
“两条蛇都有剧毒吗?大小如何?”
“所谓七彩,都有哪几种颜色?是寻常的蛇种混交而成吗?”
……
而至始至终,朱月儿都浅笑不语,只时不时柔情似水地看了看身旁刚毅俊帅的脸。
看着下面热闹吵杂的画面,应和女皇略微皱了皱眉,而一旁的南宫傲见状,红眸闪过一抹厉色,夹杂着内力的、隐含威胁的话传到每一个人的耳里:“各位大人请稍安勿躁,如此争先恐后,让平阳王侧妃如何回答?”
文武百官立马噤若寒蝉,皆战战兢兢地底下头,时而瞄向神色不豫的女皇。
“太子好生厉害,一句话,大人们一个个就都闭而不言了,让臣妾好生佩服。”朱月儿拿起手帕,掩嘴娇笑,那神情,那姿态可是说不出话的妩媚。
可此言一出,众大臣们脸色皆惊怔不已,再见女皇面色如常,目光深不可测,心思开始翻转,有看好戏的,有为之担忧的,心思各异。
历代皇帝最忌讳的便是臣子们的威信或权力大于自己,那朱月儿状似无心之语,却在无形之间置南宫傲于两难的境地。
此时,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对,但若不说什么,更是亲手将把柄递到他人手里。犹豫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南宫傲勾唇一笑,正欲开口,却被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给抢了先。
“我们南灵的太子当然厉害!”桑梓起身,朗声说道:“俗话说,虎父无犬子,陛下英明神武,名声享誉天下,她的儿子女儿又岂会是无能之辈?在座的大人们谁不知道,太子以及众皇子皇女皆是人之龙凤,是陛下的骄傲,也是我们南灵百姓的幸事?”
边说,边将含笑的眸子从众人身上缓缓扫过。
“再说了,陛下日理万机,此次乃她的寿辰,实不该听一些无谓的争议,我想,太子殿下适才出言,也是出于对陛下的一片孝心。而各位大人们之所以立刻禁言,我想,应该更是出于对陛下的衷心和尊敬,因为他们同太子殿下的想法一样,都希望陛下开心啊。”
“皇上圣明,臣等之心可昭日月,只愿陛下开心,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赶忙跪地,喊声响彻大殿,回音久久不散。
“哈哈!众爱卿平身!”应和女皇开心地大笑,稍时,大殿又呈现出一幅虚假的、君臣和谐的画面。
没去理会落在自己身上或锐利、或嫉妒、或赞赏、又或深不可测的、各种各样的视线,桑梓径直垂下眼帘,任由那些可以将人刺穿的目光射向自己。
“王爷,这位大人是谁啊?为何其他大人着官服,而她却一身便装呢?”朱月儿柔若无骨地靠在北堂矅月身上,眨着如水的眸子,看上去粉是天真。
她原本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此刻,那人竟然只凭几句话就博得满堂彩,轻轻松松地夺取属于她的关注,让她如何不恨?
文武百官自是能感觉出她的刻意挑衅,奈何上意难测,她不发话,他们更该选择明哲保身。
“本王也很想知道啊!”北堂矅月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语气凉凉的,锐利的鹰眸紧锁在桑梓的身上,打从看见她,便一刻也不曾离开。
“以臣妾看,这位大人定是女皇十分器重之人,不然,何以说话会如此随意呢!”敏感地感觉出他对那人的兴趣,朱月儿眼底散发出的冷意更甚。
MD,不愿惹事,有心放她一码,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不识好歹,将矛头转向自己。她心里那点小九九,瞎子都能看得出。
桑梓毫不畏惧地对上她泛着冷意地目光,心下冷哼,脸上却依旧笑靥如花。
“侧王妃说笑了!”用力咬了一下‘侧’字,满意看到她脸色微沉,桑梓笑得更加灿烂:“其实,坐在这的本该是臣女的母亲——忠乐侯,但只因家母身体有恙,而圣上又素来体恤官员,方着臣女代母入宫贺寿。
严格说起来,臣女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平头百姓而已,远远比不上侧王妃的尊贵。”
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桑梓继续说道:“适才见侧王妃您雍容华贵、进退有宜,又听得您侃侃而谈、落落大方,臣女简直对您佩服的五体投地,是您彻底打破了臣女对北沧国女子的概念。
臣女以前常听人说,北沧国是一向是妻主内,夫主外,且素来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在见到您之后,臣女才知道传言错得有多离谱。臣女相信,您非但是平阳王爷不可或缺的贤内助,更是他处理外面大事所必须仰仗的得力帮手。”
一番褒奖有加、推崇不已的马屁话下来,朱月儿先是神情戒备,再是微微错愕,最后则是一脸的羞涩,但眼中却是无法掩饰的得意之色。
“为王爷分忧,乃是臣妾的份内之事,小侯爷过奖了!”少了刚才的针锋相对,朱月儿柔柔地说道,那神情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当事人听不出,可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听不懂她话中暗藏的玄机。
果然,北堂矅月的脸瞬时阴沉下来,在听完朱月儿挢揉造作的谦逊之词后,脸色更加难看,而后者即使感觉得出,却不知道自己何处惹到他,只底下头,避开他冰冷的视线,心里惴惴不安。
愚蠢又可怜的女人,跟她逗,还嫩点!垂下眼帘,桑梓的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对于两人的互动,不少文武百官最初是秉持着看好戏的念头,北沧的人打从进入大殿,便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处处给人难看,此刻看他们落了下风,心里不禁暗暗为桑梓喝彩。
至于剩下的人,深思者有,猜疑者有,骄傲者有,赞叹者亦有,神色各异,目光闪烁不定,心思自然难测。
“哈哈!侧王妃过谦了,桑桑也是实话实说,谁不知你才华横溢,而平阳王又对你宠爱有加啊!”应和女皇适时地大笑出声,嬉笑着打着圆场。
“哎呀,我说,这话题怎么越扯越远啊?”贾纤柔拿她的熊掌砰砰地拍着身前可怜的桌子,不依不饶地抱怨:“我不就想看看那七彩蛇长什么样吗?怎么你们竟说起侧王妃的样貌了?侧王妃那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明摆着的事,又何须多谈?”说着,状似烦躁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言归正传,赶紧开箱,不满足我的好奇心,我这饭可都吃不好了!”
紧张的气氛被她有些无厘头的话给打破,众人忍不住哑然失笑,当听到她说吃不好,均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到她身前的桌子上。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她可是打从坐下,嘴巴就没有闲过,空盘子已经撤了好几趟了。
“哈哈!贾大人真是风趣!”应和女皇边出言调侃,边出言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箱子打开,好让贾大人一睹为快。”
“如此就多谢女皇成全了!”贾纤柔礼节性地谢道,完事还不忘往嘴里塞东西,一双细长的小眼睛直直地盯向场中央,不愿错漏一丝细节。
“等一下!”侍卫得令上前,正欲打开,却被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吓得站定,手仍维持伸出去的动作,不知该不该收回。
众人顺声望去,却见发言的不是桑梓,又是谁?
“不知小侯爷又有何高见要发表?”北堂矅月冷冷地看向他,嘴角上挑,笑含讥诮。
“桑桑?”应和女皇轻唤,但语气中的威胁却不难听出。
“是这样的,陛下!臣女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一时惊诧,方才惊呼出声,望陛下恕罪。”桑梓拱手抱拳,朗声解释:“但臣女觉得知己知彼,方才一帆风顺,所以臣女想恳请陛下,准臣女在箱子打开之前,事先求证一番。”
“准奏!”应和女皇沉吟片刻,沉声说道。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向她,不知她意欲何为。
无视众人审视的目光,桑梓转身看向北堂矅月,清澈的眸子对上他阴沉深邃的双目。
“臣女曾在一本书看过有关‘七彩双子双生蛇’的消息,犹记得,上面说,双子乃是最灵敏的变色龙与闪电蛇杂交所产的卵孵化而成,一雌一雄,两蛇生命相依,此生彼生,此灭彼灭。
待两蛇成年时,雌雄交配,十五个月之后,两蛇会各自再产下一卵,分别孵出一对双生蛇,而这两对双生小蛇,彼此间,灵犀想通,故称之为‘双子双生’。
至于七彩,倒不是说双子双生蛇身体的颜色为七彩,而是指其身体的颜色可以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就像变色龙似的。
而且书上说,它们剧毒无比,速度快如闪电,性喜阴寒,一旦远离原本生长的环境,便会寻找其寄主,而女子属阴,其体内的血液便是最好的寄存与滋养之物。”
淡淡地叙述完,无视众人惊惧地神色以及北堂矅月恍若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桑梓眯起眼,求知欲很强地问道:“上面那些都是臣女从书上看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刚才听侧王妃说起,恍惚中仿佛听过,直到刚才才想起来。
臣女猜想,王爷既有办法将其捉来,想来对它们的习性是有所了解的,那么,对于书中所言是否属实,有谁又比王爷更有发言权呢?因此,臣女才斗胆向王爷求证,希望王爷能为臣女指点迷津,满足一下臣女的好奇心。”
“小侯爷果然是见识不凡。”北堂矅月瞬间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称赞,旋即话锋一转,道:“不过,本王只知道其剧毒无比,但其肝脏能够解百毒,且肉质松香甜美,就连皇兄也非常喜欢吃,戏称其为人间美味。至于你所说的什么变色龙,什么寄主,本王也是头一次听说,恐怕无法给予你确切的答复。”
扫视一周,看到众人猜忌戒备的眼神,北堂矅月忽地失笑出声,冷哼着笑道:“但俗语说得好,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既然小侯爷这么说,想来也有一定的依据。既然这样,箱子倒不如不打开了,直接烧掉,也省得本王落个谋害他人的名号。”
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啊,你们没有口福品尝这至尊至极的美味。”话落,北堂矅月享受般地眯起眼,似回味无穷。
若非此刻所处的场合不对,桑梓还真想为他大声喝彩。三言两语,非但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还将一盯“胆小怕事”的帽子扣到女皇的头上。
此言一出,纵使女皇相信她所言,对此有所顾忌,怕也会当场命人开箱,她绝对不会戴上那顶帽子。
好在她最主要的目的也只是想提醒开箱子的人以及在座的文武大臣,希望他们能够心有戒备,不至于到时候突然慌了手脚。
“王爷何出此言?几条不知所谓的小蛇,何惧之有?想我们南灵泱泱大国,人才济济,各种稀罕物种比比皆是,宫里不时便有底下进奉的野味,母皇怕早已吃腻。只是礼轻情意重,此蛇乃王爷所赠,母皇感其心意,又岂有不收下之理?”
一直不曾开口的南宫珺玉冷哼着起身,态度高傲,看向上座,恭敬地说道:“母皇,儿臣不才,想要亲自宰杀此物,借花献佛,让母皇尝鲜,望母皇恩准。”
“念珺儿孝心一片,准奏!”应和女皇龙颜大悦,眼底满是赞赏。
南宫珺玉掩饰住眼底一闪而逝的得意,神态倨傲地向场中走来。
笨蛋,这么好的、献殷勤、怕马屁的机会就被人给抢走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不该开口的时候瞎开口,这南宫傲什么时候竟愚笨至斯啊?
桑梓暗暗为他惋惜,抬头向他看去,却正好看到他眼底尚未消去的得逞之意,心下纳闷。莫非真正笨得是自己?
发现自己看他,便毫不吝啬地向自己抛了一个惑人心神的媚眼,让她怦然直跳,至于心底的疑问,则早被她抛之九霄云外了!
从小侍捧着的托盘里,拿起精致异常、隐隐泛着冷光的匕首,南宫珺玉挑衅地瞪了北堂矅月一样,神情充满鄙夷,而后者亦冷冷地勾起唇,那表情摆明了瞧不起她。
从未被人如此轻视的南宫珺玉,见状不禁怒从中烧,以眼神示意箱子左右的侍从将其打开,而她则手持匕首,严阵以待。
卸下锁子,去掉锁鼻,两个侍从各扶着箱子的一边,箱盖缓缓打开。
众人见状,无不屏息以待,就连好吃的贾纤柔亦停下,一眨一不眨地盯着箱子。而桑梓则悄悄拍了拍袖中的小雪,偷偷给它下了个指令。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一道白色的小身影躲在最前排的桌脚下,圆不溜球地小眼睛亦“虎视眈眈”地盯着场中的箱子。
箱盖被完全大开,结果呈现在众人眼中的是无数冒着寒气的冰块,哪里有蛇的踪影?
南宫珺玉开始并未放松警惕,一双眸子闪着精光,直直地锁住那些白花花的冰块,以期在蛇窜出的时候将其斩杀,可等了老半天,不禁恼羞成怒,阴沉的眸子射向他,厉声质问:“平阳王,你可是在戏耍——”
“小心!”眼尖的人大声提醒。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手臂长短的白影从箱子里窜出,直直朝她的面门飞去,南宫珺玉瞬间缓过神,挥动匕首,向其砍去,而白影却在迎上刀柄的刹那掉转了方向,顷刻间移动至她的胸口。
南宫珺玉大吃一惊,大退一步,而就在此时,又一条白影从箱子里窜出,直直地向她的下首飞去。
两旁的侍从赶紧挥剑上前,却在接近它的那一刹那,捂着胳膊,惊呼着倒地,却是被不知何时从箱子里窜出的蛇咬中。
众人不禁大惊失色,眼底惊惧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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