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此刻倒有些感激她的变态了!”柳儿突然冷冷地自嘲。
“怎么说?”桑梓挑挑眉。
“若不是她太过变态自负,我又怎么还能亲眼看到她遭到报应?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自手刃仇人,将她薄皮抽筋,挫骨扬灰。”柳儿握拳恨声道,俊脸因过度的恨意而显得狰狞。
如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再美的人也会变得丑陋无比!他此刻的表情再一次应证了这一句话。见状,桑梓不得不在心里提醒自己记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恨一个人,因为太恐怖。
桑梓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此时的她还没有遇到让她仇恨的事,因此,根本不能体会到那种深陷在仇恨深渊里,努力想爬上岸,却始终无能无力的复杂心情。
空话谁都会说,道理谁都能懂,但真正能以德报怨的人有几个?所以,当某一天,桑梓突然回忆起今晚时,她才会冷冷地勾唇,对自己以前那些天真的想法表示鄙夷与不屑。
“对了,她是怎么死的?你们为何不将她活捉回来?要是我在场,我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止你们。依我之见,应该先挑端她的手筋脚筋,让她不能再为非作歹,然后将她送官法办,带着枷锁,游街示众,最后砍了她,以平民愤。”柳儿咬牙切齿,一脸的扼腕:“让她如此轻松的死去,真是太便宜她了!”
“这个——”桑梓拉长声音,沉吟,记忆也不自觉地跳回下午。
……
“小姐,求求你,不要再吹了,再吹我的脑袋就要爆炸了!”麻雀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听到她的声音,桑梓高兴地回头,拉着她,上下打量她一番,发现她除了脸色苍白外,身上就只有一些划伤,整个人并无大碍,脸倏地拉下,一巴掌狠狠地拍向她的后脑勺。
“小姐,你干嘛打我?”云雀委屈地摸着头。自己哪里做错了?不就是说她的笛声难听吗?可这也是事实啊!
“打你?我还揍你呢!”
桑梓威胁地挥了挥手,不出意外地看到她缩了缩脖子,没有打下去,巴掌改为“一阳指”,用力点向她的额头,戳一下,再戳一下,直至后者眼泪汪汪地望着看着自己。
“你觉得委屈?”桑梓瞪了她一眼,见她委屈地扁起嘴,方开始秋后算账:“我问你,我那么大声地叫你回来,你为何给我装听不见?也不看清情况,就硬要往里闯。你以为你是谁?神力女超人啊?”
“什么是神力女超人?”好奇宝宝齐澈再一次发挥他凡事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打断某人的咆哮,成功为自己换来恶狠狠地一瞥,然后讪讪地噤声。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情要动动脑子,不能太冲动,你全都给我就饭吃了。这次是你幸运,可幸运不会每次都关照你,下次你就没有这么走运了!……”
收回视线,桑梓边说,边又再次伸出自己的“九阴白骨爪”,本欲点上她的脑袋,却被一双大手给抓住。
顺着碍事的胳膊,桑梓看到了这双手的主人,眉头不悦地蹙起,她都还没有跟他算账呢!他倒开始找上门了!
“松手!”桑梓喝斥,但手的主人却置之不理,半晌,薄唇轻启,吐出冷冰冰的话:“她已经知错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什么?”桑梓怀疑自己听错,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却发现他仍旧一脸的面无表情,抓着她的手也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
“你现在没有资格替别人求情!”用力甩开他,桑梓将矛头转向他:“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我问你,你为何不听我的话,非要对那群人赶尽杀绝?你到底跟他们有何深仇大恨?”
闻言,玄冥的眼中倏地迸发出仇恨的光芒,但却转瞬即逝,最后冷冷地回道:“他们该死!”
“你——”桑梓气结。
“桑桑,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非的时候!”银面男子打断了她的话,凤眼扫视一圈,正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走出这个林子,否则以大家现在的状况,很容易再次陷入幻觉。到时候——”
男子倏地住嘴,眼光瞄向桑梓手中那个晶莹剔透的笛子,而众人顺着望去,不禁大惊失色,很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桑桑,有什么事就等出去再说吧!你看天色都晚了,再不出去,咱们就连路都找不到了!”齐澈第一个开口表示支持。
“是啊,小姐!等出去之后,你看你是要打,还是要骂,麻雀保证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她能宁愿被她念死,也不愿再被魔音穿耳。
武氏兄弟更是恨不得全身张嘴,只为说服她,唯有玄冥紧抿着唇瓣,倔强地一言不发。
心里有气,但桑梓也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看不都再看某人一眼,抱着小雪,头前引路。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小雪突然戒备地立起,鼻子嗅了嗅,然后从她怀里蹿出,向一边跑去,几人诧异地对视一番,也搀扶着跟了过去。
很快他们来到事发地点,饶是玄冥、银面男子这些情绪鲜少浮动的人,在看到那样恐怖的一幕时,也禁不住变脸,而齐澈、云雀更是忍不住原地干呕。
就在那棵树底下,躺了两具尸体,只是上面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色的小虫子,细细的,毛茸茸的,大约一厘米左右,看上去极其恶心。那些虫子像蛆虫一样慢慢地在上面蠕动,趴在上面大口咬噬着皮肉。
有的虫子从尸体的鼻孔里钻进去,然后从耳朵里钻出,一两只钻进去,再出来时,就成了七八只,就此循环往复,尸体上面不多时就布满了血洞,而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就只剩下一堆白骨,
黑虫似乎意犹未尽,不死心地啃噬着白骨,突然这些虫子似感受到了人的气息,竟掉转身子,蠕动着,黑压压地向他们爬来。
“真是找死!”
桑梓强忍住反胃,掏出“化尸粉”,推开使劲拉着她,不让其向前的齐澈,往它们那边迈了一步,冷哼着将药粉洒向它们。
凡是粘到药粉的黑虫,顷刻间皮肤溃烂,不过片刻功夫,就溶为一滩脓水,然后不停地收缩,最后消失不见。活下来的黑虫似终于意识自身的危险,纷纷掉转身子,向四周散开,直至不见。
“好恶心!”想到刚才的情景,齐澈不寒而栗,心有戚戚然地说道:“跟这些黑虫比起来,我突然发现那些蟒蛇好像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那要不要我给你招来几个玩玩?”桑梓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不要!”齐澈立马尖叫着躲回武氏兄弟身后,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在几人调侃齐澈的时候,玄冥却一声不吭地走到那堆白骨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皱眉思索。
“有什么发现?”桑梓走过去,轻问。
“在围追他们二人的时候,我曾用一剑刺穿那女人的右掌,而这具女尸的掌骨中尚有剑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么这人应该就是她了!”玄冥冷冷地回答,眼中闪过浓浓的恨意,以及复仇之后的那种快意。
“那另一具想必就是那个男人了!”银面男子走过来,接道:“这具尸体的右臂骨发黑,想必之前中过毒,而我记得你曾说,小雪好像咬了他一口。”
点点头,桑梓算是回答。其实,她刚才就看出来了,因为那种毒普天之下,也只有被小雪咬过的人才会有。
“这么说,那个老淫妇死了?”齐澈似不敢相信事情进展的会如此顺利,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她就这么死了?”
“她本来是想将我们引到这里,好置我们于死地,却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将自己送进坟墓,也算是恶有恶报了!”武略不忿地接道:“不过,让她这么容易就死去,还真是太便宜她了!”
“这就叫做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武韬冷言道:“这姚冷凤一生作恶多端,想不到死后竟落到这种下场,真真是天理循环。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做人终须对得起天地。”
众人闻言,均沉默不语。
……
“这么说,你们并没有亲眼看到她怎么死的?”柳儿听完她的描述,蹭地起身,紧张地追问。
“嗯!”疑惑于他的反应,但桑梓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们走到的时候,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不过,从种种迹象上表明,应该是他们没错!”
“应该?”柳儿惊呼:“那就是说,你也并不确信喽?”
“呃——”桑梓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她对于姚冷凤二人的死也确实心有疑虑,但进入幻林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不是他们,那自然就只能是他们了!
“你不用担心,十有九成就是他们!”桑梓出言安慰,却换来他更深的担忧。
“九成?那就是说还有一成是另外一种可能!”柳儿自语,脸色苍白,只要想到她可能没死,那种噩梦就开始在脑海里纠缠,让他一阵寒栗。
“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护你们周全的。”桑梓出口保证,但在话脱口的瞬间,她就有些后悔。
她拿什么跟他保证啊?老实说,她自己都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又哪里有本事去保护另一群人啊!
但转念一想,她跟柳儿既然是朋友,那又怎么能见死不救、置身事外呢?再说,她也早就身在局中了,跟他们成为一条船上的人了!
“好了!与其操心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倒不如想想你们明天的生活更来得实际。再说,她要报仇也只会冲着我来,并不会为难到你们的!”见他一时半会儿也转不过弯来,桑梓只好转移话题,装作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追问:
“对了,柳儿,我看你谈吐不凡,想来会的东西很多。你快说说,你都会做什么?还有你那帮子兄弟们,都擅长些什么?说出来,我也好帮你想想,你们将来从事哪一行?”
说得也是!对于不确定的事,他又何必在此杞人忧天?反正他连死都不怕了,又岂会怕她报复?想通这一点,柳儿将心放开。
回头,见她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心下倍觉好笑,想了想,答道:“我父母给我请了许多师傅,从小就让我学习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和针织女红……”
“针织?你是说绣花吗?”桑梓惊讶地打断他的话,虽知道南灵国是女尊国,但她还是很难想象一个大男人拿着绣花针,坐在绣架前,穿针引线的模样。
“这是每个咱们南灵国男子必须学会的一项技能啊!你不知道吗?”柳儿显然比她更惊讶。
“呵呵!”桑梓干笑着蒙混过关,随后灵感一闪,追问:“那你的意思是红儿他们也会?那你们的绣功如何?”
“红儿他们自然也会,不过若说绣功,那还是巧儿和蓝儿二人最为出色,至于我嘛,因为对这个不感兴趣,所以绣的马马虎虎。红儿嘛,跟我不相上下,但他的嘴巴却特别厉害,一张嘴恨不得能把死的给说成活的。”柳儿边想边答。
“太好了!”桑梓拊掌,一脸兴奋。刚才还在发愁拿这群人怎么办,转眼间就可以解决了。
“什么?”柳儿疑惑不解。
“柳儿,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桑梓突然正色地说。
“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见她如此郑重,柳儿也不自觉地认真起来,遂又补充道:“你以后就叫我柳思凡,或者思凡,小柳都行。柳儿是那女人给的,我不想再要。”
“嗯,小柳!”桑梓从善如流:“我问你,你是否真得不愿意回去?还有你们当中有多少跟你一样的想法?”
“先前,我不愿意回去,是不想给家人造成困扰。虽然他们有可能接受我,但邻里乡亲却未必能接受,但我不想因我而让他们承受流言。只要他们能像以前那样爱我,我不在乎做一个众人眼中已死的人。”
柳思凡正色答道:“至于现在,我就更不能回去。不管如何,在没有确定那女人已死之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忍辱负重那么久,就是为了家人能够平安,我不想前功尽弃。
至于其他人,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但我猜十有九成都不愿离开,因为别人异样的眼光真得会让他们无所适从。与其这样,我想他们更愿意留下,让一切从新开始。”
“为什么这么问?”见她听完后沉思不语,柳思凡不禁好奇地追问。
“是这样的!”桑梓笑着答道:“我想你们既然都会刺绣,为何不开个绣坊呢?一方面可以作为一种谋生的手段,另一方面也可以发挥你们的才能,让你们一展所长啊!”
“绣坊?”柳思凡眼前一亮,随即又黯然道:“先别说有无店面,就单是购买绣架以及各种丝线也需要大笔的钱,而我们——”
“钱不是问题啊!”桑梓指指自己,再一次欠打的说道:“我这人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那么一点小钱啊!”
“你已经帮助我们这么多,我们又怎么能——”柳思凡推辞,却被桑梓挥手打断:“先听我说完,你真当我那么好心,要平白给你啊!我是看中你的实力,投资给你,请你你做老板,而我就做那个坐享其成的幕后股东!怎么看,都是你吃亏嘛!”
“我从来没有做过!万一亏了,那岂不是——”柳思凡皱眉,犹豫不决。
“没试过,怎么知道?”桑梓反问,最后一拍胸脯:“再说,我这人向来不做赔本的生意。你放心,有我在,绣坊绝对是只赚不赔。你要好好想一想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点了!”
末了,桑梓轻言诱哄,但实际上却是瞅准了他不会拒绝。
“那你再跟我说一些这方面的计划吧!”半晌,柳思凡如是说道,虽没有正面回应,却是已经默许。
“我是这么想的——”
于是,桑梓开始将自己的一些一想法开始慢慢地灌输给他,而后者则是越听越兴奋,两人越谈越久,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一直到天蒙蒙亮时,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回去睡觉。
而不出意料的,当二人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均是顶了一对熊猫眼。桑梓一行人欲以离开,而此时,柳思凡领着他那群难兄难弟赶了过来。
“小姐,我已经将我们谈的事跟红儿他们说了,他们非要亲自过来谢你。”柳思凡解释。
“打住!谁要敢多说一句,我就将资金抽回。”眼瞅着那群人就要涌上来,为避免听一群鸭子呱呱叫,桑梓感激出言威胁。
众人倏地捂住嘴,硬生生地将到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如果桑梓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这些年轻的面孔,大部分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那么她百分之一千的不会阻止他们,反而会听他们一直聒噪下去!
无奈,世事都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