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夫妇早接到老板的飞鸽传书,美酒佳肴准备接风洗尘,再见雷月商一家人也是感慨,只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聚。
“看见老师身体安好,我就放心了。”在座的都是亲近的人,钱多福也不避讳,“此行路途遥远,各位多多保重。”
沉默许久,大家都知道钱多福去意已决,抛弃了创造的一切,“现在外面风头正紧,不如在这里暂避一下。”雷老先生粘着胡子道,钱多福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只可惜被皇帝盯上了,那皇帝也太不厚道,难道还想财色兼收?
各人都看钱多福的意思,只是江南书院也是钱府的范畴,过多逗留只怕迟早找上门来。
“那就两天后启程吧。”连日赶路都已经疲累不堪,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公孙奉云绝想不到自己会出国。
“只是你们最好不要太过走动,书院里最近有一些客人,未免打草惊蛇。”
“客人?”
“嗯,是一些江湖上的朋友。”
江南书院占地广阔,连绵数里,几个专区界限分明,雷家大宅与学生当让另起区域,一般人都不敢冒然闯进。
她以为公孙奉云手握倾国财富应当会把他们撇在脑后,为什么还大费周章的……,都心疼死她了,还不放过她。
当年下江南旅游兼开分店,偶遇雷月商一家,与老爷子下棋是下赌,如果他赢了就给他一间私塾,当时年少气盛,一激下在江南一年期间江南书院就开张了,忆起往事,几分欣喜几分惆怅。
“喂,那个谁,叫你呢,别到处看了。”
因为想看最后一眼自己的心血,钱大小姐脚不由自主的在书院闲逛,茫然的指了指自己,“我?”
“别装傻,你们院长在哪里,”那人距离极远,声音却异常清晰,所谓的江湖朋友阿,真没礼貌。
“不知。”此时钱多福做奴仆打扮,待那人走近,熟头熟脸的。
“都两天了,快叫他出来,我们出一万两想请他作画作贺礼。”
这样……讨厌的语气,果不其然,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就是上次荷亭里的两位大侠。
钱多福眼睛只是骨碌碌的瞧着他们,“老爷没时间,请回吧。”
“好嚣张的奴才!”一声冷哼。
“我们别无他意,只是想拜会一面雷老先生,烦请这位小哥通传一声。”司徒嵩上前一步,虽然态度温和,那双深眸却不见一丝暖色。
拧眉看着面前两人,幸亏没被辨认出来,其实认出来也没啥的,他们并不知道她就是通缉犯,沉吟半晌,“想见老爷的人不止你们,我就去报一下老爷不一定在府上。”
“劳烦。”对上小厮的一瞬间司徒嵩陡然一愣,似曾相识的感觉潮水般涌来,那含笑的眸子一如记忆般鲜明,钱多福不待他们反应已经急匆匆的跑了。
沉思的望着远去的身影,这人根本就不是小厮,客人的姓名都没问怎么通报,哪里有这么不合规矩的下人。
谁管你见不见,钱多福边走边想,人多口杂,看来要尽快起程。回房吩咐春屏好好收拾,明天就趁早,早在东辰馨进宫时雷月商修书自己好好照看,如今七小姐是要留在书院得了,只是未免朝廷查押,暂时是不能露面的。
黎明刚起,一行人收拾好行囊悄悄的出了书院,习寅跟夏荷几日相处下来,极尽孝顺,只是在她看来铁石心肠的习大夫并没有多大诚心,只是满足夏荷的母慈子孝,昨晚下药后便把亲娘一道托付给了书院,轻装简变,四人算是亡命天涯。
一路绿水青山自不必说,忽略了被追捕的事实倒也逍遥。赶了一天路四周还是荒无人烟,因为他们专拣偏僻的地方走,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简易的茶铺,“老板,上三十个馒头。”
“好咧。”
平时山野行人甚少,店里却难得的生意兴旺,五六桌坐满了各种形色的人,刚喝了一口茶便听得有人讨论,“嘿嘿,在我看来,铁手廖一坚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那算什么,青山派执掌一把剑横扫天下,无人能敌。”
“峨眉的老尼也不能小看了。”
“他们说的是什么。”钱多福狐疑这许多武林人士聚在一起。
老板把馒头包好,听到钱多福的嘀咕,“这位小哥有所不知,这几日会在临阳举行武林大会。”
临阳,他们下站的必经之地。
点点头,只是与她无关,到时临阳免不了轰动,这样也好隐匿踪迹。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寒飞锐冷硬的眉心已经皱在一起。
“还是等大会过了再走。”诧异寒飞锐会出这种注意,虽然说刀剑无情,只要他们各守本分不惹毛那些武林中人,慢赶快赶还是能安全的,觉得寒飞锐未免杞人忧天。
春屏一向以钱多福为主,习寅没什么关系的,只是邪派凶狠阴冷,怕好死不死无端端的受了连累,下毒什么的,有他在固然没什么好担心的,怕就大小姐身受其害。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根本就不相干。”钱多福害怕公孙奉云追上来,毕竟他笑里藏刀不敢小瞧。
“不……”寒飞锐还要坚持,被大小姐以阿哥瞪眼吞了回去。
寒飞锐天不怕地不怕,为什么偏偏就对临阳望而却步,钱多福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太过忧虑自己的安全。
不一日,素旧的马车踏进临阳城门,好不热闹,临近大会到处可见各派江湖中人,游荡在喧嚣的临阳城,钱多福自从执掌钱家少有外出,尤其是遇到这种盛会,心里不免雀跃,几人只无奈的好紧跟她乱跑。
“小姐别跑了,肚子饿了吧。”习寅拉住了她的手,在这样走下去,晚上都看不完,身为医者五官清明,嗅到人群中实有不同的危机四伏,即使不是针对他们的。
仔细想来,也好,先回客栈安顿。
各处客栈已经爆棚,只好找到钱家的客栈,临阳主事的掌柜看到代表钱府的玉符时匆忙忙的出来相见,先前收到密函说钱府已被皇家控制,只需听令皇族调派,当时以为当家的身为皇后为皇家效力也是应当的,如今听完钱多福的惊世逃亡,惊得瞠目结舌。
“莫掌柜如今已经不是钱家的人,大可以向……”
“小姐说的什么话,老奴只认得大小姐,就算把这副老骨头丢了也要保得小姐安然无恙。”莫掌柜屈身跪下,声音铿锵。
“那好,事不宜迟……”钱多福眯眼一笑,轻松的拍手道。
“不过老奴建议小姐还是暂留几日,因为武林大会,各个城门把守严密。”
听着外面沸腾的人声,钱多福沉默的盯着摆在案上的金针。
知她心事的习寅无声叹了一口气,“这世上高手胜你的只怕不多,要找一位绝顶高手打通你的奇经八脉也不易,如果这次的武林盟主不是所望的话……”
是的,籍着武林大会不失为一个机会,高手云集。钱多福原本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钱多福,相反的,甚至还是世上罕见的武学天才,自身根骨奇佳。上天厚待她却折磨她那个妹妹,钱多宝自打娘胎以来体质多病。
直到遇上习寅才知宝妹未出生就沾染上了剧毒,为了保住小妹,钱多福以雄厚的内力封住钱多宝周身流动的剧毒,不料遭到反噬,自己醇厚的内力竟封住了自己的八脉,自此武功尽失,想要恢复,除非找上一个比自己厉害的人物再次打通经脉,世上会武功的很多,可真正对自己有用的寥寥无几。
可惜是可惜,只是寻常百姓没有武功同样安足喜乐,人生有遗憾才完美。她钱多福绝不会为了失去绝世武功就自怨自艾。
习寅绞尽脑汁始终未能找对方法,如这次施针测试也是徒劳而已,“飞锐会注意大会的。”
正说话间寒飞锐开门走进,“此次大会七大派,九大帮会四大庄三大邪教都会参加,算是前所未有了。”说这话眼睛却看向钱多福。
钱多福脑海过了一遍,如果自己武功得以恢复,无疑出国是有很大胜算的,“你认为当世有几人能胜得了小弥勒?”
两人不语,钱多福师从逍遥道人小弥勒,小弥勒脱俗狂放,行径怪癖,虽然江湖上少有踪迹,但没人敢小瞧。
遇上他是在那一日,撞见一群匪徒打家劫舍,小弥勒袖手旁观,那家人幸亏被路过的钱多福他们救了,大小姐看不过去喝斥那和尚,“出家人慈悲为怀,真看不出你这秃驴心肠比墨水还要黑。”
“阿弥陀佛,人终是要死的,这家人今天命中注定要寿尽,施主这是逆天啊。”
那老和尚厚颜无耻的盘坐在地,一手扯着狗腿一手抓着酒樽,丝毫不以人命为意。
“我呸!老毛贼,既然人都是要死的,那你还吃,干脆撑死你算了,你娘生你下来的时候干嘛不一手捏死你。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活出这个熊样。”
老和尚盯着自己看了很久,只看到她汗毛倒竖才突兀的开口:“咱们有缘,我做你师父。”
“不要!”
“老衲是小弥勒。”
“不要!”
小弥勒便一直跟着他们到钱府,到最后把毕生武功传给自己后,在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醉死了。
“虽然是这样,我们毕竟还没见识过三大邪教……”习寅思量着三大邪教,教主从来是神出鬼没,武功出神入化,说不定就……
“不行!”寒飞锐一口否定,“各门派尚且不会这么便宜,何况是作恶多端的魔教,使的尽是阴毒招数不说,所求必定不少。”
说起来追杀她的杀手组织煞鬼就是三大邪教之一,回想那些鬼面人就一阵恶寒。
“算了,”摆摆手,“不烦这个了。”
话说要钱多福乖乖的留在房里听外面人声鼎沸的比武那是不可能的,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冲了出去,况且人多杂乱鱼龙混珠。
换了衣服后几人隐藏在人堆里,大会就在今天举行,好的地儿都被人霸占了,钱多福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奈何人山人海。一气之下,要寒飞锐背着自己飞到广场后的佛塔上,其实举办场地就是临阳城乃至大庆闻名的大佛寺无业寺,佛法重地,谁也不敢不敬,何况俯视武林这种举动谁也不敢贸然,轻浮的举动容易招来怨怒,只是钱多福不属江湖,没有这么多心思。
于是,两个大男人夹着一位小公子坐在塔顶上悠然的睨视今届武林盛会。一览无余,钱多福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咦,三大教的首脑人物呢。”转了一圈依然没见到。
“都说了是邪教了,一定是等到他们自相残杀后才动手的。”习寅眼看圈中一人被对手揍得猛的吐一大口血,不禁摇了摇头,“伤及心肺,断了一根肋骨。”
“众多高手在此,他们不会这么做。”寒飞锐看到七大派掌门上座,如果几位高手一起为钱多福运功,说不定就成了。
蓦然看到熟悉的面孔,钱多福折扇一指,“那是什么派别。”
“哪里。”
“那个,穿蓝衣的那个。”
习寅眯眼看了看,“后面的旗帜应该是乌云庄。”
乌云庄为四大庄之一,四大庄各位东西南北的各庄,而乌云庄就是西大庄。
“好没趣。”第一天全是喽啰打架,打了个哈欠,就要撤退,斜眼一瞥,精光一闪,“煞鬼!”
戴面具的一一人混在人堆里东张西望,呵,难不成武林大会也要做生意。
上次取皇后项上人头的那次买卖她怀疑涉及姬家,只是姬家从不与江湖挂钩,她得罪了什么人要动用这么恐怖的方法。
忽的那鬼面站定了不动,目光似乎遥遥的向他们这边飘过来,钱多福不确定再细看,鬼面人却匆匆的掉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