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逃亡手札(二) 偷牛者死 阅读至0%

第44章 逃亡手札(二) 偷牛者死

书名:烟波江上 作者:谭小喵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5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三月的天气,总是潮湿多雨。走在田间阡陌,细雨蒙蒙如丝。俗语说:“春雨贵如雨”,一场严冬之后,春耕时降下宝贵的雨水,预兆今年的好年景。
    阑歌有太子和掌握军权的舅舅撑腰,到处乱跑。但到底长在宫廷,自幼开始学识上等人的礼仪,食不言,寝不语,笑不露齿。如今初到民间,不习惯我和唐海的大大咧咧,被雨水打湿了鞋子,也死活不肯脱下。
    我早就将鞋子扔在车上,光着脚丫在田间撒欢。
    不时摘下几朵野花,插在耳上。
    这场甘露,给田间耕种的农人带来好心情,逢人便报以善良敦厚的微笑。我也向他们摇手,大声说"你好!”
    若是从此做一个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于田间吹着口哨,背着锄头,耳边插一朵野花,养数只犬豕,种几树桃花。真是神仙般的生活。
    但是,阑歌看起来并不欣赏这种人与人之间最淳朴的感情。皱着眉头问:“姐姐,干吗对这些贱民这么热情?他们就像脚底的泥。”
    听了她的话,我没来由的反感:“你是皇帝的女儿,所以觉得他们像是脚底的泥。但没有泥,怎么长得出庄稼?人民是国家的基础,忽略他们的力量,做不好领导者。违背他们的意愿,甚至会遭到颠覆王朝的命运。”
    阑歌似懂非懂“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若是国家掌权者不醒觉,甚至有更严重的后果!你想想历代王朝的更替,想想每次人民起义的原因……”
    阑歌读过不少书,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人分三五九等,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些说法,但又觉得有那么点道理,低头想着我的话。
    我们都还年青,不一会儿就将问题至诸脑后。
    郊野吸引着我们这两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在泥路上奔跑追逐,采摘野花编成花环戴在身上。细雨如丝似缕的贴在我们的脸上、身上,却丝毫未减我们的热情。
    累了,在农人修的田间蓄水渠清洗身上的泥泞。
    阑歌说:“我从没这样毫无顾忌的玩过,就像个孩子。”
    是啊,明明是两个大人,却脏得像泥猴子。我望着她开怀大笑,顺手撩起一把水花泼向她。她也不示弱,马上回敬了我。
    泼水大战没有输赢,只有愉快的欢笑在田间旷野间一直回荡!
    天色渐渐晚了,远远看到一个城市。入城,还是在城外找个地方落脚?
    我和阑歌都望着唐海。他似乎并不想入城:“我们在郊外找户人家借宿一晚吧。”
    三人中,他的社会经验最丰富了,我们点点头,听从他的安排。在郊外的村口找了户简陋民居敲门借宿。
    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妪来应门,唐海简要陈述我们事先编好的说词。她将我们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我和阑歌连忙扮成楚楚可怜的样子,博取同情分。
    她半晌都没有说话,当我们以为没有希望,要转头走的时候,老妇人长叹了口气:“进来吧,外面还下着雨呢,别淋坏了!”
    我和阑歌几乎喜出望外,跟着进了屋去。
    这个家很穷,几乎家图四壁,两间居室只住了她同一个老翁,两人看起来都有些木纳,也不讲什么话,指给一间房,叫我们自便。
    阑歌看着那间房为难:“三个人怎么睡,大哥他是男人!”
    我拍了一掌她:“我们也是男人,大家将就着睡。我们睡床,他睡地下。”
    “可是……”
    “没有可是了,春天的晚上还冷着呢,难道叫他睡在院子里?”
    唐海说:“你们睡房,我睡院里。我是练武的人,身体结实,哪里都可以睡。”
    “可是还下着雨呢。”
    “没事,这块屋檐底下没有雨。”
    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入屋,我们只能由得他。
    分别换了衣裳后,天彻底黑了,空中连星星也没有,不时传来几声狗吠。
    老妪点了豆大的油灯吃晚饭,就着微弱的光线,看到桌上摆着两碗糠粥和野菜。唐海分了些馒头肉包给他们,两人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正经的食物,感激不尽,大口大口吃得狼吞虎咽。
    阑歌在我耳边轻轻说:“真可怜,也不知道他们儿女去哪了。”
    触景生情,我也记起自己的妈妈。爸爸早逝,现在独女也不在身边,不知道她的晚景是否也这般凄凉,顿时泪如雨下。
    “姐姐,你怎么了?”阑歌是个心底善良的人,见我伤心一直追问。
    “没事,只是想妈妈了。”
    “你妈妈……”
    “咚……咚……”
    不等阑歌说完,响起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敲门声缓慢而低沉,不像是追兵。莫非还有像我们这样的投宿者。
    老妪颤悠悠的走去应门:“谁——”
    “是我——”一把男声低沉的答应。
    老妪又惊又喜,门开了条缝,闪进一个中年汉子,见我们坐在院中,问那老妪“娘,他们是什么人?”
    原来是两个老人的儿子回来了。
    老叟望着汉子,激动的嘴唇抖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老妪拼命扯着衣袖擦眼泪;看情形是久别重逢。
    唐海唯有自我介绍:“我们兄弟三人路过此地,银两被人偷了,所以才在贵舍借住一晚。”
    那汉子一看就是庄稼人,老实巴交的,说不出两句话来。看见桌上还有残羹剩汁,不知饿了多久,坐到桌边风卷殘云送了下肚。唐海将剩下的馒头包子全拿给他。汉子也不说谢谢,接过就吃。
    “咚……咚……咚”
    又响起急促的拍门声,门外传来喧闹的人声,火把将门前映了个通红。
    唐海心生警惕,护在我们身前。
    两个老人也吓得全身发抖。
    有人大喊:“快开门,有人看见他回来了!”
    接着有大力的,一脚那扇薄薄的木门蹬开。
    一群男人拿的拿棍子,拿的拿绳子。冲进来不由分说,拽住老妇人的儿子拖出院里,按在地上往死里打。
    老妪拼命在旁边阻止,哪里拉得住这些壮年男人。看到儿子被打倒在地,与丈夫抱头号啕大哭。
    那汉子不知犯了什么错,被打到头破血流遍身鳞伤,也不哼一声。
    我在旁边看得万分焦急:“唐海,快点阻止他们,不然出人命的。”
    唐海冲进人群,左手一拳,右腿一脚将围攻汉子的人抡开。他本身长得高大,加上功夫又不错,平常几个人根本无法近身。这些普通人哪是他的对手,三拳两脚倒把别人打倒在地大叫‘哎哟’。众人见他神勇,稳稳站在院中间,就像天神一样。不由都退了几步,一时间不敢再冲上来。
    我问他们:“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他往死里打?”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一个胆大的喊了声“他偷牛!”有人带头,其它人胆子大了,七嘴八舌的喊:“打死偷牛贼!”
    老头抱着头痛苦的蹲在地下痛哭流涕,老妪冲到院里抱着儿子边哭边喊:“他也是没办法啊。”
    场面混乱,有人又想冲上来抓那汉子。唐海往前一挺,双眼瞪得像铜铃:“谁敢再动手,别怪老子拳头硬。”
    大家见识过到唐海的利害,见我和阑歌气度不凡,不敢轻易上前,又于心不甘。
    一个看起来衣着光鲜的男人站出来:“他偷了我家的牛,难道就这样算了?偷我的牛去卖了,躲在家里大鱼大肉,就该死。
    看着桌上剩下的几个馒头包子,这也叫大鱼大肉?我又气又好笑。偷牛就要被打死,就跟柜员机出错要被判死缓的事件一样,这是什么谬论?
    老妇人伤心的满脸皱纹都堆在一起,哭着解释:“我们家几天没有沾过米了,今天是几位借宿的贵客带了点吃的来。”
    “不管真的假的,总之你儿子就得偿命?”
    我看这头家,桌椅傢具都破破烂烂,全卖掉也不值两个钱。两个男人都是棍打不出声的老实人,估计也是穷急了才偷人家的牛。
    “他家这么穷,一定有难处才偷你的牛,最多赔你就是了,也不能将人打死啊。牛哪有人值钱?”
    众人愣了一下。失牛的人理直气壮的说:“不管什么原因,偷牛就是死罪,这是法律!”
    还有这么的法律?我望向阑歌,她是法律制定和执行者的女儿,应该比较懂。
    谁知阑歌居然点头。
    天啦!还真有这么不讲理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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