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很吃惊我会主动抱住他,过了差不多有五六秒钟,他才将双臂合拢轻轻地放在我的腰际,“你这算是心疼我吗?”
我点头无言,因为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他腰间的雕花碧玉划过肌肤时有丝丝的清凉之意,好像一泓清泉冲淡了虚热的手心。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我,看着我说:“上次还说要给你过一次生日,恐怕是要食言了。”
我对他微微一笑,“现在还顾得上我的生日,看来你并不是完全没有把握。你有什么计划?”
透过门缝溜进来的阳光在他的脸上画出柔和的曲线,然而很快他便用凝重诠释了一切,“上次你不是问过我需要你做什么,我现在不得不亮出手中的王牌,也是唯一的一张牌。”
他站了起来不停地转动拇指上的扳指,似乎在思量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我情商虽不高,但在EM好歹跟了他摸爬滚打多年,这话外之音还是很容易便听懂了。于是不等他把话挑明,我便说道:“你的王牌指的是我吗?”
他依旧转着手中的扳指,踱来踱去。室内的光线因为他的晃动在我的眼前重复出现一明一暗的交替,我感到一阵凉一阵热。
良久他开口说道:“我会护你周全。”
我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清他眼中深藏的情愫,“我说过我会尽全力帮你度过难关,但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他点点头示意我说下去。
我思忖了片刻说道:“现在我已经在这里了,你要骆阳没有任何用处,能不能把他安全送回他原来的地方?”
他冷峻的脸庞瞬间像是结了一层冰,甚至连照射进的阳光都幻化成冰冷的颜色,“为什么我们之间一定要提他?你既然决定陪我面对,就应该对他彻底放手。”
他的态度越来越明朗,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心底蠢蠢欲动的嫌恶又开始作祟,我只能暗自告诫自己他只是单纯的需要我的帮助。
我同样不肯低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我留下来,可以放弃的全部也只是我的命,我的情感与我的心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一时之间我们仿佛便成了剑拔弩张的敌人,互相盯着对方没有一个人让步。
他猛地将陈列在桌上的果盘全部打翻在地,瓷器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有一块碎片蹦到我的脚下。
我看着他盛怒的表情,背上冒出薄薄的一层汗。他生气时的样子确实很吓人,无论是现在还是千年之后,我都很怕他发火。
然而表面上我仍是镇定自若,踩着碎片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直到离开他的寝宫很远,我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拿出藏于袖子里的腰牌。我不敢想象他一旦发现腰牌不见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而这腰牌还是为了救骆阳逃出被我故意偷走的。
眼下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去费心思想后果,急忙朝朗月阁跑去。有了上次爬树的经验,这次轻车熟路多了。很快便爬到靠近窗口的位置,轻轻一推便推开了。探进身子正想叫骆阳时,他不慌不忙地出现在窗口的正下方。
“这次你要怎么跳下来?”
我尽管十分着急,但碍于楼下的守卫只能尽量的压低声音说道:“我来给你送腰牌,喏。”说着把手中的腰牌连同昨夜连夜赶制的宫中简图扔给他,“我不下去了,你用这个就可以出去。我画的宫中地图,应该能派上用场。”
他拿在手中掂量,随手又把它们扔在一旁。
我见他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越发着急,“你还不赶快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他环抱着双臂,看着蹲在窗沿上的我说:“你不走?”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衣内的‘思阳’石,不敢直视他,“走,我先走在宫外等着你。”
他沉默了有一会儿,正当我准备转身返回时,他突然说:“你在哪儿等我?”
我一时语塞,根本没有想过他会问起具体的地点,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沉静的明眸里仿佛缓缓流淌着留恋,黑色的瞳孔就像一颗黑珍珠闪着低调却震撼的光芒,直射心魄。他很久没有对我这样笑过,那就像看穿了一切谎言却偏偏还要继续把剩下听完的嗤笑。
“木荒,你不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心到底去了哪儿?”他笑得云淡风轻,但我明白在他笑容的背后藏着对谎言的憎恶。
我听见城门外传来震天的鸣鼓声,时间就像掐住喉咙的手掌,我看着他无比俊秀的面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时候,等以后,等以后……”
他没等我说完,背过身去不再看我。
我想要说些什么,但发现再说什么都是徒劳,最后看了他一眼悄悄地说了句:我走了。便决然地离开了。
从树上跳下来,双脚刚刚落地便又听到一声击鼓。我知道真的没有时间了,楼清辰随时都会把我送上城楼让段飞扬丧失理智。
匆匆回到我的房间,坐在镜子前将胭脂盒打开。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要化一次妆。来到这里很多次,每次都是给别人化,今日终于也给自己打扮一次。
脸上的妆容化好之后,我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不宽不窄的额头,两弯不粗不细的墨眉,长且翘的睫毛下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两片不厚不薄的嘴唇。看完之后便笑了,原来我竟然长得如此中庸!掉进人群中,谁还能找出来?我和连心永远都存在的差距,不止在脸上,甚至在心底。我什么都不如她,长相稀松平常,心思也不如她玲珑剔透,人际交往自然更是笨拙不堪。
我没有自信让骆阳爱上我,更没有自信站在他身旁一辈子。
但我还是喜欢他,抛去自我存在的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