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天已大白，想必是早过了早朝的时辰，思及此，李君亦微微拧眉心中有些不悦，这孟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不叫起他！
听罢，伺候他多年的孟忠自是敏锐地嗅到了他语气中的火药味，也很快地联想到多年不曾缺席早朝勤勉的皇上是为什么而愤怒了，于是，他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回皇上的话，已是辰时了……凉王爷吩咐老奴说皇上您身体抱恙，理应多加修养，于是让老奴不用叫醒皇上了。”
会意地摆了摆手，李君亦随意地舒展了下身子，脸上仍是阴沉不定地让人摸不着头绪。
“还不上来伺候朕更衣！”见孟忠仍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抖个不停，李君亦不耐道。
闻言，孟忠站终于起身来，只是背部依旧是大幅度地弯曲着，只闻他垂首应道：“是是，只是云妃娘娘已在外面恭候多时，不知皇上是否……？”一边问，一边悄悄地打量着李君亦的神色，此刻的孟忠亦是绷紧了神经，谁让他主子的难测是出了名的。
“她？”听说舒歌云来了，李君亦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只不过这笑维持了不到一瞬间，便被冰冷庄严的神情给包裹了个严严实实，“只她一人，凉王没有来吗？”
“凉王？”孟忠被他的话一时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索片刻后才恍然忆起似乎每次见到云妃娘娘时，总能见到王爷的身影，莫非皇上是为这事生气？
“自是没有。”唯唯诺诺地说完，孟忠悄悄地抬眼瞥了瞥李君亦，见他脸上冰山稍融，这才放下心来。
“让她在前厅候着，伺候朕洗漱吧！”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李君亦亲自动手整整了衣衫，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然而，这笑却让孟忠震惊了好易阵，触及眼底的微笑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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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空气是异常清新的，当李君亦穿过游廊，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前厅时，却发现恭候自己多时的舒歌云正侧卧在短榻上睡地香甜。
青丝松松绾起，细看却仍是昨日的发式，李君亦脱下外袍盖在她单薄的身子上，随后压低声音问向一直紧跟在侧的孟忠：“她到底在这呆了多久？”
“云妃娘娘已在此恭候了一夜。”孟忠据实答道。
目色沉郁地扫了孟忠一眼，李君亦不再说什么，只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待孟忠退下后，李君亦方缓缓坐下身子，看向正在睡梦中的人儿，目光渐渐变得温和起来。
清雅素颜微偏，几许青丝洒落在舒歌云略微泛着青影的眼眸上，她想必是一夜未眠吧？
眼底的青影催动起淡淡水光，润泽了李君亦深若古井的黑瞳，使它们渐渐映射出光的影子。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眼中没有忧伤。”不知何时醒来的舒歌云对上他的目光，悠然一笑。
他眼中浮现的光芒是那么透明、清澈。
“在你眼中朕是忧伤的吗？”李君亦并没有因为她触犯了自己身为帝王的尊严而动怒，反而是一脸认真的问道。
闻言，舒歌云轻点了点头，娓娓说道：“不管是你的风流邪肆，你的阴沉难测，还是你偶尔流露出的温柔多情，这些都掩盖不住你内心深处的忧伤吧？”
“朕的忧伤有那么明显吗？”那是不是应该承认自己的伪装很失败呢？李君亦自嘲一笑，又有些懊恼，想不到多年来的伪装竟被她如此清晰地看破。
“不，一点儿都不明显。”看着李君亦此刻丰富多彩的表情，舒歌云抑着笑给他保留这最后一点的自尊，她可不认为眼前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已经不再是皇帝了。
“那为什么你还是能看破呢？”揉了揉她松松绾就的青丝，李君亦轻轻嗅了嗅，喃喃低语道。
感觉到他突来的亲近，舒歌云没有排斥，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很安心，像极了那个在失魂崖下的怀抱。
依靠在他坚实的怀抱中，舒歌云闭上眼睛，幽幽问道：“那你又为什么总将忧伤藏在乌云的缝隙中呢？”
“因为朕需要等待，等到电闪雷鸣后，等到万里无云时，那么朕的忧愁也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李君亦的声音有些空旷，和着清晨雨露击打在石阶上的响声，任重而道远。
仍是慵懒地依靠在他怀中，舒歌云静静地聆听着他有些激愤的心跳，耳畔又传来他低沉的嗓音：“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朕没有忧伤吗？”
“恩？”这个问题很有难度，舒歌云睁开眼眸，怔怔地注视着他坚毅的下颚，期待着他的答案。
“那是因为你在我身边。”说完，李君亦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天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来！
因为我在你身边，因为我的存在而暂时令你忘了忧伤吗？
够了，只要一直在他身边就可以了，甜甜地想着，舒歌云忽而轻叹一句：“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我能一眼就看出你的忧伤来吗？”
“当然好奇，但你也会给我答案的不是吗？”李君亦聪明地选择将问题抛还给她。
闻言，舒歌云笑着轻摇螓首，“你掩饰地已极好，但渗到骨子里的忧伤又怎是想掩饰就能轻易掩饰地了的？”
“是以我为此花了不心思。”李君亦坦言道，他并不承认自己失败，他的风流韵事谁人不知，他的阴沉难测谁人不晓，无论在谁眼中他都是个高高在上，英明神武的年轻帝王，只有她是那个例外。
“是因为惺惺相惜吧！”清澈的眸子中仿佛能漾出水来，舒歌云柔柔地望着他，一语道破玄机。
“惺惺相惜……”唇角地弧度越渐扩大，李君亦恍然明白过来，惺惺相惜，对，只有和他一样忧伤的人才能感知到自己身上的忧伤！
“你隐藏的比我好，我竟然没有发现。”原来她和自己是同一类人，眼中怜惜愈甚，他真的难以想象她这单薄瘦弱的身子到底隐藏了多少伤痛……
“不，因为你在我身边，我已不再忧伤。”她的声音是坚定的，或许她的一生中再也没什么值得她如此坚定了。
舒歌云痴情的眼神，坚定的爱语让李君亦感动的同时，也慌了心神，真的要把她卷进来吗？她能接受得了那痛苦的事实吗？苦涩一笑，或许他应该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女人都这么轻易爱上一个男人吗？”李君亦故作玩味一笑，语气有些轻佻。
“你又开始装了吗？”见他如此，舒歌云摇首一笑道：“能为了一个女子不止一次以身犯险的男子，难道不值得女子爱慕吗？”
“你竟然知道……”惊讶地问道，李君亦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她，她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件事的。
“不用猜了，我原本也只是猜测，谁会想到你竟然真是失魂崖下的那人。”唇角扬起灿烂的笑容，舒歌云这次确信他已经再找不到任何理由退缩了。
“呵呵……你又怎会猜测是我？不要又说是惺惺相惜什么的。”虽然中了她的计不小心泄露了那次的事情，不过李君亦并不以为意，她确实聪明呢，他居然差点忘了，除去她的柔弱，她尚可凭借她的智慧与之一搏。
“当然不是，是你身上的气息，淡淡的子罗草的味道。”她自小熟知各种药草，自是能准确地识别出来。
闻言，李君亦的身子一僵，低头见舒歌云自然的神情，方轻松地调侃道：“朕又知道爱妃的一项过人之处了！”
过人之处？是嘲笑她有着比狗还灵敏的嗅觉吗？舒歌云为着他如此幼稚的言行而有些好笑，心下却觉得暖暖的。
一扇窗子被微风吹了开来，缓缓地托动起它年迈的转轴，送进了一室的花香，花香静静地流淌着，宣泄着，散播着，最后融化成漫漫的温柔。
两唇相接，缠绵地，热情地，仿佛久旱的大地承接着上天雨露那一刹那的震撼，迸发出强烈地声音。
久久地，当吻地忘了呼吸，忘了所有，他们才舍得分开，默默地注视起对方来。
“云儿，我只能答应你让你在我身边，至于能不能一直在我身边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李君亦平静地诉说着，他的话是很让人伤心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对他交了心的女子来说，所以他选择了平静，只有平静才能更好地交流。
然，舒歌云仿佛早就有所准备似的，也只平静地笑了笑道：“我既做了选择就不会后悔。”
“云儿！”声音在颤抖着，李君亦再一次动容地拥住她，不为别的，只为了她的勇敢，她的聪慧，她的奋不顾身！
轻轻抚摸着他微微抖动的背脊，舒歌云悠悠一笑，或许未来的日子苦难重重，但不再是一个人承担了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