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赏赐,天下有几个女人不贪图荣华富贵?更何况是宫里的女子,任凭她再如何的聪慧独特,也难逃权势的诱惑!
目光如炬,明亮的似乎能照进人的心里面。
“臣妾不敢。”蓦然垂首,舒歌云恭敬的说道。
心中却在无奈的低叹,万万没想到不经意的一句话居然会惹来如此多的麻烦,早知如此,方才她不如随意的向他讨赏几件便是,他还真是个难缠的皇帝!
见到这副她恭顺的样子,李君亦却没来由的一阵心烦,不待他理清思绪,李清江清朗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皇上,云妃方才可能是没有想好,不如现下再听听她的意思。”
闻言,李君亦有些疲倦的托起下颚,点点头以示应允,目光注视着舒歌云道:“云妃,你现下可想好要什么赏赐了?”
不知是火光还是月光的缘故,她乌黑的发丝闪耀着如玉的润泽,发上仍如以往一般,只一根珠钗便再无赘饰。
发丝虽大多已被绾起,鬓边仍有小簇的青丝顺颊而下,柔顺的垂在细削的双肩上,宽松的衣衫迎风舞动,单薄的曲线若隐若现,投在地上的影子显得益发的娇弱,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保护?猛然想起那晚在崖底的一幕,那晚的她好象也是如此的娇弱,也许只是一时的迷惑吧,后宫美女如云,他又怎么会看上如此平凡的女子。
“抬起头来。”李君亦突然命令道,那探究的眼神似乎想要确认些什么。
“是。”闻言,舒歌云又恭敬的抬起头,眼眸却仍是半垂着,不想去看他的脸。
这张脸不论怎么看都是一样的平凡,想必那夜的所思所想定只是一时的迷惑,心下如此笃定到,脸色也渐渐缓和,眸光一聚,似是想到了什么,复又不耐的催促道:“云妃还没想好要什么赏赐吗?”
被他催急了,她头脑中开始迅速的搜索着近来或以后需要的东西,无奈,舒歌云居然诧异的发现她竟没有需要的东西。
对于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她没有强烈的占有欲,偶尔拥有一二装点一番即可,多了也是浪费。
对于钱财,宫中每月都有相当的俸禄,足够她们主仆几人的开销用度。
对于权利,她只愿过的平平凡凡的,权利只会夺去她生活的自由。
……
微微抬眸,清明的水眸中倒影出婉妃眼中的怨毒之色,心中一紧,或许此刻她该为自己和霜儿寻求一份保护吧。
向皇上索要免死金牌,这个赏赐似乎大了点,弄不好反倒会落下个莫须有的罪名。
犹豫的目光流转在手中的竹箫上,倏然一个想法袭上心头,舒歌云轻浅笑起,口中自是恭敬道:“听闻贵妃娘娘的书法自成一家,不如赐臣妾一副墨宝如何?”
“哦?”说着,李君亦怪异的看了舒歌云一眼,不可置信的再一次问道:“云妃确定只要一副墨宝?”
“是,婉贵妃的墨宝对臣妾来说价值连城。”
深深的看着她,在望见她清亮的水眸时,李君亦不得不承认在她眼中看不到贪念,是她掩饰的太好,抑或是她真的不爱钱财?摇首看向身旁一脸不明所以的婉贵妃,道:“爱妃可有异议?”
闻言,从沉思中抽身的婉贵妃连忙扯出一抹笑容,柔雅的说道:“臣妾荣幸之至。”
“上笔墨纸砚。”冷眼的看着舒歌云,李君亦不动声色道,虽然在她的眼中没有看到贪念,但直觉告诉他,她的举动绝不会毫无意义。
“皇上,臣妾有一提议。”舒歌云对上他幽深的黑眸,双手托起竹箫说道:“皇上因臣妾的箫声赏赐臣妾,臣妾何其荣幸。不如将字提在这管竹箫之上,也算得一份纪念。”
“果然是个好提议,准了。”随意瞥了眼她手中的竹箫,非常普通,李君亦眼中的兴味越来越浓,目光不动声色的流转在这两个女人之间。
舒歌云仍是镇定自若的恭敬站立着,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眼睛直直盯着婉贵妃。而后者在接过竹箫时,美目中满是震惊,虽然只一瞬便恢复了原有的柔和,却没能逃过李君亦和舒歌云的锐眼。
唇角的笑意渐渐明显,舒歌云轻轻吟起:“桃花树下箫声咽,梦里追寻恨无果。天涯海角断肠人,只托丝管寄余情。”
见婉贵妃的神色越来越难看,舒歌云竟有些不忍,因为在她浑浊的双眼中,她清晰的看到了情的色彩,但却不是爱情,反倒更像是依恋,一种历经风雨的依恋。
婉贵妃乌黑的眸中有悲伤,有绝望,有怨恨,但更多的是后悔,在这一刻,舒歌云确定了一件事:她决不是执子下棋的那个,她的眼中有太多的情感,故而她只适合当一枚棋盘上的棋子。
“臣妾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故而由感而发,此箫亦是他赠予臣妾的。还望皇上宽恕臣妾的失言之罪。”谦恭的一拜,舒歌云悄悄的退了几步,以免让皇上起疑。
“无妨。”摆了摆手,李君亦唇角微扬,兴致昂然的等待着接下来的戏文。
舒歌云的聪慧他早已有所见识,智破“蝴蝶计”,智斗玄衣人,甚至连几百年来无人能得的琥珀寒冰也能轻易得到。他很欣赏她的智慧,但她能否胜任为他的对手,这还要看她在宫中的表现。
冯婉荷也的确不是个简单的女子,通过行刺一事提升了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想必今后还会有许多作为。
两个智谋相当的女子如此争斗,究竟谁会胜出呢,他的确很是期待。
“爱妃怎还不动笔?”带笑的俊颜贴近婉贵妃,表面上宠溺无比,实则对婉贵妃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臣妾方才只是在思索如何落笔罢了。”惊慌的神色如昙花一现,婉贵妃力持自若的说道,手中的狼毫笔却一直微颤着。
又是一片寂静,众人都在安静的等待着婉贵妃的落笔。
婉贵妃额上沁出薄薄的一层汗珠,忽而一阵清风拂过,将高台上的花瓣吹的老远,直到不见了踪影,目光久久的追随着那花瓣飘离的方向,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了花瓣的影子,只剩下一片黑暗,如死寂的深潭,黑的让心沉沦。
纤手握了握手中的狼毫笔,似乎觉得较之方才轻了许多,婉贵妃精神一震的落笔,动作潇洒自如,一气呵成。
“只因竹面过狭,故只写了十三字,还望云妃不要介怀。”将落了字的竹箫递予舒歌云,婉贵妃已然又是那个棋盘上的婉贵妃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纤细的字体如插花舞女,低昂花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碧海浮霞。眼底的赞赏之色尽现,舒歌云将竹箫传给众人观阅,只闻得此起彼伏的赞美之词。
“臣妾谢过皇上和贵妃娘娘的赏赐。”舒歌云低身一福,浅笑着望向婉贵妃,她的眼神已不再是肆无忌惮的了,那里面多了较量,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较量,这样想着,她眼角的笑意更深。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一行数字中唯独少了一个“亿”,无亿岂不是表示她对花郁“无意”?
起初舒歌云只是猜测她和花郁之间关系非同一般,毕竟两个女子如何能够相爱?尽管花郁眼中的深情是如此浓烈,但她只是一笑置之。
让她确定心中猜想的是在冰池边看到花郁的那一刻,犹记得花郁望着池水时眼中的那抹决绝,她已深深的感受到了他心中那份跨越生死的爱。
两个女子又为何不能相爱,爱应该不受任何禁锢!当时她为自己心中的想法而震撼,她何以超脱如此?
再后来为花郁把脉的时候竟然发现他本是男儿身,为了不让其他人得知此事,她亲自为他换下湿了的衣物,心中不禁笑起自己的痴傻,两个女子怎可能相爱,如果可以,花郁又为何会如此痛苦?
如此反复着,舒歌云始终也没想出个结果了。
爱,究竟能够自由到何种程度?
那么他和她之间到底还有无可能?
暗叹一口气,舒歌云蓦然抬眸望了李君亦一眼,却见他正在优雅的抚弄着婉贵妃的青丝,水眸泠泠,帝王的爱情究竟能够自由到何种程度,能包容的下一段朴实的爱情吗?
悠悠看向正在享受恩宠的婉贵妃,她的举止仿若初见般文雅,看来这次的“讨赏”果然没有白讨。
舒歌云这样做只是要给她一个警世,告诉她自己已知晓了行刺的真相,从而能为自己增加了一份筹码。
当然,这样做是危险的,婉贵妃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杀人灭口,只是现下花郁的下落他们应该还不知晓,短期内还不会有那个可能。
至于往后呢?她或许还需要好好思量一番,想来她平淡的日子也该是到了尽头了。
丝竹又起,宴会也恢复了原有的喧闹,一切的争斗又披上了奢华的外衣,隐匿在这红墙内的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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