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隆,咕隆——
马车急奔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间回荡不绝,舒歌云慵懒的斜倚在车壁上,心中思忖着如何将琥珀寒冰顺利交出。
“吁——”随着一声长哨,马车猛然停了下来,舒歌云一个踉跄向后栽去,幸而背后的软垫减缓了冲力,这才没有伤到分毫。
“明敦,发生什么事了?”低沉的声音不失温雅,舒歌云力持镇定的问道。
“娘娘,前面突然没有路了……”明敦的声音里充满惊诧。
一手揭开厚重的车帘,舒歌云从马车中探出身子,放眼向路的前方望去,只见前面黑茫茫的一片,应该是处断崖。
“明敦,我们应该是走错路了。”轻拍了拍明敦的肩膀,舒歌云兀自跳下车来,将一包东西塞给他,口中轻浅一笑道:“你先驾车去相府一趟,将这个交给左丞相。我就从这里回宫去了。”见明敦疑惑的不答话,她又笑着解释道:“这条小径我识得,是回宫的捷径,不过只能徒步过去。”
“原来是这样,娘娘路上一定要小心。”憨厚一笑,明敦调转车头,驾着马车急驰而去。
风停了下来,树影却摇晃的更厉害了,一团红雾由远及近的飘到舒歌云跟前。
摒住呼吸,舒歌云瞪大眼睛看向来人。
月光下,一袭玄衣的男子表情冷峻,深刻的五官说不上英俊,却充满霸气,犀利的鹰眸一瞬不瞬的紧盯着舒歌云。
“你就是舒歌云?”男子冰冷的问道。
傲然与他对视,舒歌云敛起笑容道:“正是。”心下却忍不住自嘲一笑,只因从未想过自己如此出名。
闻言,男子冷飕飕目光的再次打量起她,冰刀似的目光仿佛随时可以将人割成碎片。
浓眉一拧,男子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把琥珀寒冰交出来。”
似乎早就料到,舒歌云低声笑道:“琥珀寒冰自然不在我身上。”
男子的脸上丝毫没有失望的神色,目光反而更加犀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道:“你以为如此雕虫小技能骗得了我?”
诚如他所说,琥珀寒冰的确还在舒歌云身上,刚刚交给明敦的东西一来是为了混淆他的视听,二来是像父兄发出求救。至于为什么欺骗明敦说此处有捷径,那是因为明敦为人忠诚,如果知道真相必不肯轻易离去,这样做也能确保他的安全。
水眸中没有慌张,舒歌云负手立在断崖边,悠然笑道:“你的确很聪明,不过,我依然不会将它交给你。”
琥珀寒冰,怕不只是药引那么简单。
不论是婉妃他们还是皇上,都不会拿婉妃的性命开玩笑,因为在宫中,她俨然已成为一枚重要的棋子,是他们两派之间互相牵制的关键枢纽。舒歌云曾猜想琥珀寒冰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杀人灭口的理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现下玄衣人出现彻底打破了她的猜想,琥珀寒冰定是隐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越来越深,春天的凉意也渐渐涌起,风从断崖下吹了上来,扬起她有些单薄的衣衫,清冷的月光照在半透明的水袖上,彩色丝线绣着的蝴蝶如活的般,纷纷飞舞在她的周围,像是在忠诚的维护着它们的主人。
风也带起了玄衣男子头上束发的金色丝带,粼粼金光称着丝带上墨色的星月图腾,异常耀眼。
男子危险的眯起眼睛,一步步的向她靠近,森冷的话语自他的薄唇中一一蹦出,“如果你有那个能力守住它的话。”
面对他的渐渐逼近,舒歌云直觉的向后退去。
“啊——”脚下的石子一松,粉碎的泥块纷纷坠落断崖,却听不到半点声响,舒歌云心惊的急忙向前迈了半步,确定自己安稳的站在崖边后,才稍稍安下心来。
“失魂崖的确很深,我想你整个人掉下去也听不到声响吧?”男子邪佞的黑眸中闪着得逞的光芒,脚下的步子仍没有停下。
“你是怎么把明敦引到这边来的?”舒歌云状似认真的问道,心下希冀着救兵的到来。
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到不能再近,男子终于停下脚步,冷峻的脸上泛起一丝不太明显的笑容,冰冷的声音多了一分柔和,“不用再想办法拖延,你的车夫应该已经被我的人拦截在路上了。”
看到舒歌云瞬间苍白的脸色,男子如鹰的目光中满是肃杀,宽大的手掌抓住她飞扬在风中的青丝,紧紧握在手中,一脸的志在必得,“琥珀寒冰我定会得到,你现在该想的是如何求我饶恕你。”
危险的气息紧密的包围在她的周身,没有退缩,舒歌云反而凛然的对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眸子里充斥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
舒歌云不傻,即使此刻乖乖的将琥珀寒冰交给他,她的命运同样是可以预见的,那就是死。屈辱的死,傲气的死,殊途同归,她没有道理不选择后者。
“喀嚓——”握在掌中的青丝应声断裂,男子森冷的脸渐渐狰狞起来,金色的丝带仿佛是恶魔的眼睛,在幽寂的黑夜中散发出骇人的光芒。
被他慑人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舒歌云苍白的脸色泛出青紫色,晶亮的眸子越过他看向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影渐渐向这边靠近,她舒缓的吐了口气息,断裂的青丝安稳的落在泥土中。
男子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警觉性也跟着他一时的愉悦而下降不少,宽大的掌缘抚上她的面颊,阴冷的说道:“如果你主动把它交给我,或许我会考虑给你留个全尸。”粗糙的触感自脸颊传来,舒歌云心中甚是恼怒,但表面上必须装出温顺的样子。
黑影越来越近,正当黑衣男子一掌拍向玄衣男子脑门的时候,玄衣人从容的回转身形,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一掌,“嘣”一声,两人皆应声退到两边。
银霜似的月光照在玄衣人唇边流下的红色液体上,暗红的颜色与他身上的玄色衣衫相映成趣,冷冽的目光仿佛要将黑衣人刺穿,他悠然的举起衣袖擦去唇边的血液,暗红的血渍在他宽大的袍袖上消融,一切好似恢复如初。
树影下的黑衣男子挺秀的立于风中,任微风扬起他宽大的袍袖,银色的月牙面具遮去了他上半部分的脸,只余得星眸灼灼,比银色的面具更耀眼。
狂风乍起,席卷着沙砾尘土向黑衣男子的方向急速扫去,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身形微变的闪出十丈远。
玄衣人见他如此轻易躲过,冷哼一声,双掌一翻,红色的雾气自掌中升腾起来,红雾越聚越多,汇集成球,一声爆喝,雾球直直的向黑衣人射去。
眸色一变,黑衣男子再不敢怠慢,只见他左手微折,强劲的掌风让雾球的速度越来越慢,再一用力,雾球迅速的向玄衣人反噬而去。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雾球撞上玄衣人时四散开来,夜很静,却没有听到撞击声,舒歌云大睁着眼睛看向红彤彤一片的血雾,雾越来越淡,消散的雾中分明没有半个人影,她惊讶的正要启口,不料却被脖子上冰冷的触感生生的阻止了。
银亮的光芒刺痛了舒歌云的眼睛,不自觉别开眼,目光停留在匕首柄上镶着的红色玛瑙上。
“遁灵术?”黑衣男子双手抱在胸前,一派悠然的问道。
玄衣人不语,冰冷的外表巧妙的掩饰了内心的慌张,被对手看破武功路数就相当于败了一半,与此同时,没有看出对手的武功路数,他又输了一半,不必再战,胜负已明。
不过,就算再怎么掩饰,被他紧紧挟持在怀中的舒歌云仍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
“不必再垂死挣扎了,你的命——我是要定了。”凉凉的声音听起来分外耳熟,黑衣男子漂亮的薄唇向上弯起,说不尽的嘲弄。
脖子上的匕首微颤了颤,立时又收紧了些,舒歌云的心也猛的一缩,粘稠的液体自颈间淌下,染红了雪白的衣襟。
“我早就说过琥珀寒冰不在我身上,你们又何必苦苦相逼呢?”清冷的声音有着一丝无奈,舒歌云强忍着痛楚说道。
果不出所料,玄衣人的手微微的松开了些,充分利用这个大好时机,舒歌云猛的挣脱开他的钳制。
惊觉她的动机,玄衣人眼中杀意顿现,一掌劈向她的天灵盖——
眼见着血红色的手掌向自己劈来,舒歌云惊愕的睁大双眼,软软的向后倒去,即使明知道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闭上眼睛,舒歌云感觉到身子仿佛被什么托住,旋既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倏然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充满愤怒的黑瞳。
茫茫然的望着他,舒歌云如梦似幻的联想到一双相似的眸子,那人的眼眸中也经常流露出这种勃勃的愤怒,不同的是,眼前的愤怒中似乎还带了点关切。
可是,他为什么愤怒呢?
不解的轻笑,舒歌云突然觉得所有的疲惫接踵而至,贪恋的紧靠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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