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春风不用媒。
左丞相府中,姿然居内,春意昂然。院中百花竞放,争奇斗艳,团团花簇中,一名身段纤细的少女正躺在青色的大石上闭目养神,春日的阳光洋洋洒洒的倾泻在她的周身,让她看起来就像被笼罩在朦胧的光圈下,扑朔迷离。得益于暖阳的舒适,少女微张了张红唇,一脸娇憨的呓语道:“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云姐姐真是文采过人,就算在睡梦中也能吟出诗来!”甜美的嗓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慕容凌霜眨巴着水灵大眼,正俏皮的观望躺在青石上的舒歌云。
闻言,舒歌云方悠悠睁开惺忪的水眸,一如她所料想的,映入眼底的是慕容凌霜绝世的容颜。不由的唇畔清浅笑起,她信手拈来牡丹一朵插在慕容凌霜的云鬓间,口中戏谑赞道:“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
“讨厌拉,云姐姐又欺负凌霜了!”还没等她说完,一脸嫣红的慕容凌霜双手捂着俏脸,娇嗔着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呦,霜丫头也会害羞了,这事要是让姨母知道一定会乐不可支!”一手托腮,舒歌云凝睇着她红透的娇颜打趣道。慕容凌霜的母亲,也就是舒歌云的姨母,舒歌云娘亲洛氏的亲生妹妹,总是三不五时的在她耳边提起:“凌霜要是有你一半的文静我也就知足了,你瞧瞧,这丫头又不知道跑哪疯去了!哎……也不知道陪陪我这一把年纪的人,想来还是云儿最好,不嫌弃和我这老妈子在一块。”
每回听姨母这样说起,舒歌云总少不得要帮凌霜说上几句,或是赞美她的纯真无邪,或是讲讲她的有趣事迹,天下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人赞美?于是话到动人处,姨母少不得开心大笑,谈笑间,心事少了,皱纹少了,人也显得年轻了。
至于凌霜的好动,那多半是始于天性。舒歌云犹记得娘亲生前曾笑着提起她襁褓中的琐事:“你姨母生下你表妹的时候,窗外漫天寒霜,于是就起了个乳名就叫霜儿。小娃一出生就惹人怜爱,粉嫩的肌肤,圆圆的眼睛,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搪瓷娃娃。当你看到她的时候,咿咿呀呀的你非要上前抱她,丫鬟看你那么喜欢她,也就好心的把你放到她的摇篮里,让你们睡在一块。可不曾想,半夜里你突然大哭起来,当我和你姨母惊慌的过去查看时,才发现原来你是被你那小表妹用小腿踢疼闹的,当下哭笑不得。也自那以后,我和你姨母再也不敢让你们睡一块了。”
每当想起娘亲,舒歌云总免不了一阵心疼,泪水也就不由自主的爬上眼眶,而每每此时,她能做的就是捂住胸口,隐忍疼痛,尽量不让别人觉察出她的痛苦,因为她不想让家人为她担心。早些年的时候,她私底下也走访了一些名医,不过总是不能根治,大夫们都劝她切忌大喜大悲,要尽量保持心平气和,默默几年下来,也就养成了她现在的好脾气。俗话说久病能成医,在遍访不治的情况下,舒歌云渐渐开始研读各类医书,但求自治。可惜的是,她至今仍未找到能治好自己心疾的方法,只能研些药来缓解心疾复发时的疼痛。
“云姐姐,是不是心痛病又犯了?”瞅见她因疼痛而纠结在一起的秀眉,慕容凌霜心急的问道,虽然结果尚在意料之中。
重重的喘着气,舒歌云自怀间的素色锦囊中掏出一颗药丸含入嘴中,随着药性的扩散,她的呼吸渐渐缓和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慕容凌霜轻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着气,口中关切道:“云姐姐,你可要好好善待你这身子骨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会更瘦了。”
“我也想好好待它,却总也做不到。现在想来,要做到出家人那样的六根清净怕是不可能了。”淡淡笑着,舒歌云温婉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悲哀。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有时候怕死的要命,碰到稍大些的狗儿也会尽量避着绕过,直怕被它咬伤;有时候又不要命似的,就像你这旧疾,一直拖着也不告诉姨父他们,也不怕耽搁了医治,哎……”重重的叹了口气,慕容凌霜满脸的忧虑。
听闻凌霜拿她的旧疾和狗比,舒歌云脸上笑意横生,“对于我能把握的事情我当然选择往好的地方走,正如你所说的,我很怕被狗咬伤,只要我绕过它我就不用再怕了。但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躲的过的,之所以不把这事告诉父兄是不想他们担心。这病我也寻访过一些名医,但都不能根治……大夫们也说了,只要控制的好就不会有事的。”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脸上有一丝凝重,明明是用来宽慰慕容凌霜的话却反而更像是在宽慰自己。
“哥哥这次让人带了上好的天山雪莲回来,改明儿我给你送过来。”撅着小嘴,慕容凌霜一点也不同意她的说法,仍是担心着她的病。
说起天山雪莲,那是她配置药丸所需的一味引药。用赤石脂、干姜、蜀椒各四分,炮附子二分,炮乌头一分,再加些许天山雪莲,共研为末,蜜调成丸,如梧子大,此丸可止心痛。如若配方中少了天山雪莲,那么药效不到其十分之一,因此得到天山雪莲显得尤为重要。每每想起整筐整筐送来她这的天山雪莲,舒歌云真的非常感激表哥,也就是慕容凌霜的哥哥慕容凌朝,毕竟那么珍贵的药材就算宫中也只有一二,而表哥每回总会托人带回好多,让她很是过意不去。
“代我谢谢表哥,他一定又费了不少心。”舒歌云感激道。
听了这话,慕容凌霜苦着一张小脸,嘟囔道:“要谢你自个谢去,我才不要看到他那张死人脸呢!”
“扑哧——”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这样说自己哥哥的,舒歌云轻笑出声,“你就不怕这话被表哥听见?”虽然凌朝表哥平时是冷酷了点,但也不至于用死人脸来形容吧?
“我会怕他?”不容被人小看的慕容凌霜一跃而起,急急辩白道:“我那是敬他是我哥才让着他,要是换了别人给我看那脸色,我非打的他……”
“怎样?”一个凉凉的声音自慕容凌霜背后升起,声音的主人明显带给慕容凌霜强大的压迫感,不然刚刚正会声会色的手舞足蹈,直想要表演一出“武松打虎”戏码的她怎么会突然安静下来。
慕容凌朝刚毅冷酷的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定定的打量着正苦着脸的慕容凌霜,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对方心底发毛,瑟瑟发抖为止。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慕容凌霜不知已被冻死多少回了。
“表哥是给云儿送天山雪莲来的吗?”舒歌云淡笑着望向慕容凌朝,她的问话适时调解了他们兄妹间的僵局。
“恩,东西我已经差人送到你丫鬟那了。”慕容凌朝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冷冷的。
感激他细心的将天山雪莲送到她的贴身丫鬟那,而非直接交给管家(舒父的心腹),舒歌云吟吟笑道:“表哥定为云儿的事费了不少心思,云儿可是无以为报的哦!”
挑了挑眉,慕容凌朝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说辞,不过还是客气的回道:“你我本是表兄妹,一家人勿需说两家话。”说着,好似想起了什么,他兀自转身对呆立一边的慕容凌霜命令道:“娘说了晚上有话要对你说,一会跟我一起回去!”
“既然姨母有要紧事,那么就快回去吧。”舒歌云聪明的选择退出战圈,送走这对活宝不失为一明智之举。
“云姐姐……”慕容凌霜脸上挂着被人残忍抛弃的哀怨表情,可怜兮兮的请求着她的挽留。
“你也长大了,总该体谅下姨母的心境,快回去陪陪她吧。”舒歌云冠冕堂皇的一句话将慕容凌霜想要留下的愿望彻底粉碎。
目送着他们离去后,舒歌云再度缓身靠在青色大石上,仰望着蓝蓝的天空,悠然叹道:“有娘亲疼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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