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还不是告诉花郁真相的时候,琥珀寒冰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得到的,不然此刻命丧冰池的怕会是自己了。
惨然一笑,舒歌云清冷的嗓音回荡在这片空旷的山谷中,“当然,如果你按我的法子去做,你会有七成的把握,这总好过你白白的送死。”
读出她眼底的认真,花郁不再犹豫,但仍板着脸警告道:“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若是让我发现你骗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闻言,舒歌云不禁摇头失笑道:“如果我想骗你,我又何需舟车劳顿的跑来这样,先前我已经脱身了不是吗?”
当花郁将解药交给她的时候,她的确已经脱身了,但她的心仍困在愧疚的泥潭中,所以她来了,只想做到问心无愧而已。
救她是发自心底的意愿,对她隐瞒真相是救她的一种方式,舒歌云从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她只是力所能及的去挽救,自然她也不可能为此而甘愿赔上自己的性命。
“现在该如何做?”望了眼寒冷的池水,花郁疑惑道。
越过她望向冰池边的几棵灌木,眸光一亮,舒歌云纤手遥指它们道:“你去伐些木来,不需要太粗大的。”
茫然的看向那几棵灌木,花郁虽是不解,但仍是举步向它们迈去。
灌木本就不粗,在凌厉的掌风下灌木枝零落了一地,花郁迅速的拾起它们,待抱了满满一怀后方满意一笑。
“这是什么?”刚回到池边,便看到堆叠的像小山似的麻袋,花郁不禁有些惊讶。
唇角微勾,舒歌云上前接过她手上的灌木枝,轻声吩咐道:“你把这些盐均匀的撒到池里就行了。”
“你不相信我吗?”看见花郁眼中浓浓的困惑,舒歌云轻浅一笑。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花郁没有支声,只默默扛起盐袋向冰池走去,来来回回几次,终于将所有的盐都投进水中。长长的舒了口气,花郁这才发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随手抹了把汗,回首看一眼不远处的舒歌云,只见她正席地而坐,手中正编织着那些灌木枝,身旁已有十数个像斗笠一般的物事。
“终于准备就绪了。”拍去手中的碎屑,舒歌云浅笑着起身,抱起那些个“斗笠”缓步移向冰池。
日已正中,阳光照亮了整个山谷,池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池子正中的琥珀寒冰发出七色的光彩,冉冉上升,就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莲花,缓缓绽放开来,光彩夺目。
花郁不可置信的盯着已然浮到水面上的琥珀寒冰,朱唇微启,居然一时忘了呼吸。
“琥珀寒冰,顾名思义不是琥珀便是冰,若为冰,应浮于水,若为琥珀,必浮于盐水。”望着池中心的光点,舒歌云一边淡淡解释着,一边将手中的“斗笠”抛到池中,由近及远,排成一字,“你的轻功应该还行吧?”之所以做这些“斗笠”,是因为池水甚寒,脚若直接踩在上边必会被冻伤,若借助这些物事,那么稍稍有些轻功的人就能顺利取到琥珀寒冰了。
蓦然转身,花郁一把握住舒歌云的手,水眸中满是感激,唇不住的颤动着,却始终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回,舒歌云没有笑,清澈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口中敦促道:“小心!”
心中好似冰雪消融,化了的情感像洪水般在心底奔涌,猛烈的冲撞在心扉,激起层层叠叠的浪花,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花郁知道这是感动,眼中的酸涩,喉中的哽咽,五味成杂的感觉最后化为抿唇一笑,晶亮的眼眸里充斥着对她的承诺。
风吹散了天边的几朵流云,洁白的小花也在风中一阵一阵的颤动着,淡紫的叶子在阳光下分外艳丽,那光华远剩过花朵。
舒歌云摘下一朵小花,仔细的插在花郁的云鬓间,瑰丽的紫色茎叶隐没在乌黑的青丝间,只余得洁白的花朵傲然在外炫耀,“除了爱情,你还可以拥有更多。就像这花儿般,一眼望去是茫茫的白色,那象征着爱情,因为爱情无疑是所有情感中最耀眼的;但当风吹散了那些白色的花朵,隐藏在下面的叶子便显露了出来,那象征着亲情和友情,那是支撑爱情的根本;而深埋在地下的根是不能被我们看见的,那象征着生命,是所有情感的来源。所以,如果爱情瓦解了,千万不能放弃生命,不要忽视亲情和友情,因为来年春风吹起时,那上面还会结出花朵,或许会比原来的更美丽。”风将声音吹的有些飘渺,就像林间的乐曲般。
伸手抚上鬓间的小花,花郁眸色一沉,声音有些沙哑道:“我定会活着回来!”说完,纤腰一拧,她提气掠过漂浮在水上的“斗笠”,须臾,已至池中心。
单足鼎立,花郁小心翼翼向琥珀寒冰伸出手,一寸一寸的慢慢移近,眼见快要触及时,忽然“扑通——”一声,脚下“斗笠”突然裂开,枝条散落在水中,花郁急忙运气向上窜去,目光始终紧盯在水中的琥珀寒冰上。
见此情形,岸边的舒歌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柳眉紧紧的纠结在一块,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半空中的花郁一个翻飞向后退去,足尖轻轻的在另一个“斗笠”上一点,借力使力的向池中心飞去,可能是力道不足的缘故,越接近池中心身子下倾的越厉害,到最后半边脸几乎是贴在池面上,花郁顾不得寒冷,一把抓起琥珀寒冰,使足了所有力气向岸边掠去——
“呼——”长长的舒了口气,花郁跌倒在花海中,左边的脸已冻成了青紫色,湿了的衣袖表面结起了大块的霜,七彩的光从手中传来,她欣慰了看着那惑人的光芒,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的合上,昏了过去。
“花郁——”急呼一声,舒歌云飞奔至她跟前,拉过她的手腕为她把脉,感受着指腹下沉稳的脉动,紧拧的眉这才微微舒展,朱唇弯起,轻轻的低语自唇间飘出:“花郁,你的命以后就是我的了……”
残月当空,稀疏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棱撒了一地,案前一盏青灯孤影摇曳,清冷的烛光照在裂痕斑斑的墙壁上,粗糙的裂痕被柔和的光线晕染开来,显得分外沧桑。
直脚花梨木床上隐约躺着一抹纤细的人影,舒歌云走近撩开纱帐,视线落在女子娇好的容颜上,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挺俏的鼻子下的樱唇略显苍白,散乱的青丝落在绣着淡黄色菊花的软枕上,每一根发丝都如活物般牵引着枕上花朵,说不尽的魅惑。又有谁能想到,如此颠倒众生的长相居然……
“醒了?”见花郁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舒歌云的眼角不自觉的向上弯起。
幽幽的睁开眼眸,花郁下意识的环顾了下四周,“这是哪里?”虽然脑子依然浑浑沌沌,但这陌生的感觉仍强烈冲击着她的感官。
瞧见花郁眼中的戒备,舒歌云眸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口中温和的安慰着:“这里是云枳寺,很安全。”
稍稍安下心来,花郁低首看向自己的衣着,雪白的长衫在烛火的映衬下泛着柔黄的色泽,像是想了什么,她猛然抬头定定的望着舒歌云,惊诧的问道:“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似是始料未及,舒歌云微怔了怔,半晌才宛然一笑,算是默认。
双手颓丧的垂在身子两侧,花郁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呐呐的说道:“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男生女相本不足为奇,你不用太过在意。”声音淡的就像清晨的露水,转瞬即逝。
“如果光是这样就这好了。”花郁失焦的望着被褥上的花纹,自耳边垂下的青丝遮去了脸上的表情。
闻言,舒歌云轻轻的坐在床沿边,只手为他把脉,四平八稳的脉象中隐约掺杂着一丝异音。
“你一直都在练至阴的武功?”花郁颤抖的手自她手中滑落,舒歌云已然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低声沉吟道:“不过或许还有补救的办法。”
别过脸正对上她的,花郁重重的吸了口气,半晌,方徐徐吐气道:“真的有办法吗?”
没有立刻回答他,舒歌云伸手在他的平滑的脖子上掐了掐,手指停在上面略微突起的一处,展眉笑道:“你的喉结尚未完全退化,只要我为你施针数日定能恢复本身,但往后切不可再练这门功夫了。”
从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够做回男子,花郁怔楞的呆坐在床上,突得又好似发觉了什么,用力的用手捶着自己的脑袋,待一阵阵的疼痛感自头顶传来,她才傻傻的笑开了嘴,大声的自言自语起来:“我终于是个男人了……哈哈哈……”
看着他如此开心的模样,舒歌云不禁心底一暖,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再这里好好休息,我过些日子过来为你施针。”站起身子,舒歌云望着窗外茫茫夜色,心想是时候回宫了。
“等等。”回过神来的花郁突地喊住她,见她回过身子,方自怀中取出一支竹箫,恳求道:“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带给她,就对她说这是我死前的遗愿……”声音戛然而止,他垂下头,连带的握着竹箫的手也直直的垂了下去。
舒歌云却快他一步的接过竹箫,温雅着嗓音道:“我会帮你转达的。”
抬眸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花郁幽然笑起,摊开一直紧握着的手掌,那上面分明是一朵小白花,皱巴巴的花瓣早已失了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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