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视花郁的无措,舒歌云只是直直的注视着她左边的脸,其实,刚看到她的脸时,她也着实有些震撼,那是怎样的一张脸?丑到极致,却也美极致,左右两边有着云泥之别,右半边的脸上有三道深深的爪痕,显然是被猛兽抓伤的,结疤处凹凸不平,暗红的血痂子煞是骇人。左半边的脸却美的难以形容,白皙娇嫩的面颊上,柳眉,秋瞳,俏鼻,红唇组合成一张近乎完美的侧脸,就像精心雕琢的玉观音,美的透彻。
几朵流云恰巧遮了骄阳,阳光暗了几分,花郁的脸色看上去也更加的苍白。
“你右边的脸很美。”如风清扬的一句让花郁怔了怔,片刻,她猛的回过神来,纤手紧抓住舒歌云的肩膀剧烈摇晃起来,人也陷入了疯狂,“不用你的假慈悲!难道你没有看到我左脸上的疤痕吗?”说着,她将左边的脸移进舒歌云的眼,那疤痕红的更加刺眼,花郁的眼中寒光阵阵,凄厉道:“我恨,我恨透了这张脸!”指甲陷入肉中,她却浑然未觉,只一味的紧握着,任血红了满手。
有些痛心她的自暴自弃,舒歌云长叹了一口气道:“但那终究还是你的脸,怨恨也无济于事。”
“你在说风凉话吗?”赤红的美目中满是怨毒,花郁猛的拽住舒歌云,染血的指甲轻划过她平滑的脸颊,画到道道血痕,语气阴森道:“如果我现在毁了你的容貌,你可会怨恨?”
“我会。”舒歌云坦承的说道,眼中却是一片平静,“但我只会怨恨一时,绝不会怨恨一世!我会闭上眼去接受,去适应,直到我的心中已没有了黑暗的影子,直到我欣然的睁开眼睛,看这蔚蓝的天空是不是比以前更蓝,那雪白的云朵可有变的更白,如果自己的容颜的不能够赏心悦目,那么何不敞开心胸去欣赏其他的美景,那时,你会发现原来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丽,少了怨念,少了执着,看在眼中的也只会是美丽的事物。”
手颤抖的愈加厉害,眸色一暗,花郁颓丧的放开舒歌云,无力的瘫坐在桃花树下,幽幽的声音又自头顶传来,“其实,心就像平静的湖面,无风时,它安然的映照出周遭的一切,不管美的丑的,它都有它独特的光彩,起风时,它的表面有了波痕,映照出的一切也就扭曲了,不分美丑,那影象统统让人觉得不完美。”
抬起头来,花郁茫茫然望着前方碧绿的湖水,口中喃喃着:“那我该怎么办,曾经,因为这张脸,我不敢向我爱的人求爱。现在,因为这张脸,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爱的人离我而去……”
“要不要让风吹进你心里,只有你自己能够选择。”声音很飘渺,就像天上的云彩,说完,舒歌云随手用衣袖擦去脸上遗留下来的血渍,转身步向青石拱桥。
刚回到房间,就听到小梅熟悉的大嗓门:“小姐,您可回来了!”
倒了杯茶,舒歌云打算坐着等候她的下文。
见主子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态度,小梅也不好再卖关子,笑嘻嘻的禀报道:“小姐,皇上让您今晚去明华宫陪寝。”
“陪寝?”柳眉皱起,舒歌云苦涩一笑。
她早该知道的,入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失去自由,沦为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意味着褪去纯真,穿上高贵华丽外衣的同时,还要带上虚伪的面具;更意味着离开家人的保护,承担起保护家人的重任。
这样一个责任大过荣耀的妃位,却让世人争的头破血流,不知是该嘲讽世人的愚昧,还是该谴责自己的不知足,无奈,也许是此刻唯一能做的了。
瞅见主子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小梅的笑意渐渐收起,最后只是小声的说着:“小姐,其实皇上也不错拉,长的英俊潇洒的,文采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与您真的很般配,而且,您可是第一个陪寝的妃子呢,连诗妃都没有……”
“小梅,替我梳妆吧。”天边的骄阳探出头来,阳光许是洒进了某个脆弱的地方,舒歌云的心情稍稍明朗,脸上也恢复了原有的淡然,该面对的终是要去面对。
“哦,好。”安下心来,小梅忙笑着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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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妃娘娘请在此歇息,皇上稍后就到。”恭敬说完,太监总管拱着肥胖的身子,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就近选了张垫着秋香色金线蟒靠背的椅子坐定,舒歌云环顾下四周,细细的打量起来。
窗明几净的屋子阳光充足,透着清爽的气息。屋内没有太过奢侈的装饰,拐角的高几上搁着一块奇丑无比的巨石,左边的屏风上有一幅字迹飘逸的墨宝,写着一首《诗经.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遡洄从之,道阻且跻。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遡洄从之,道阻且右。遡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粗犷的巨石与情感细腻的诗句形成鲜明的对比,两者本是截然不同的,甚至可以说是矛盾,被这样摆放在一起,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而更觉和谐,将矛盾而又和谐的美感发挥的淋漓尽致,一如这屋子的主人。
眼前浮现李君亦沉郁的眼神,心中一凛,舒歌云站起身来,缓步至窗前,远望着天空中一掠而过的春燕,喃喃自语道:“真的只是陪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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