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你告诉哥哥是怎么回事?”眼神相触,邵问不动声色,右手拍拍邵影的后背,低头求证。
“是,是凤哥哥他……他……呜……”邵影微微抬头,看向凤兮凰的眼神里闪烁着激动与惊惶,还有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即迅速低头,趴回邵问的胸前哭得不能自已。
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十分明确,周围邵大一群人都有些不敢置信,试问,公主虽然骄纵任性,可哪个女人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顿时,偷偷打量凤兮凰的眼神变得复杂莫名。
演得真好!凤兮凰简直想拍手称赞,樱唇半勾,眼角流转一抹讽刺的笑容。
“三弟,你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吗?”将邵影扶靠在赶来的丫鬟身上,邵问侧脸看向凤兮凰,所有的表情藏在月光的剪影中,看不甚真切。
“解释?有什么可解释的,我只问一句,你信不信我?”
“族长,你看他都已经承认了……”高宇借机挑拨里间,凤兮凰斜睨他一眼,两指轻弹,隔空点住他的哑穴,冷眼看一只狒狒张牙舞爪。
“二哥,你信不信我?”她重复一句,看似云淡风轻,微微紧握的手掌却半泄露她心底的忐忑。她的视线看似黏着在邵问身上,眼神波动的瞬间却已将周围的地形看了个仔细,信或不信的选择权在别人的手上,命却是她自己的。
他信,她释怀;他不信,不过一场恶战,她凤兮凰怕过什么?只不过,心头会觉着失落罢了!
“……我当然信你!”似乎过了一个多世纪,邵问的回答倏然响起,如同平地一道惊雷,他伸手搭上凤兮凰的肩头,柔和一笑,“三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岂能不知?又怎么会不信你?”
“哥……你怎么,怎么……”倒在丫鬟身上的邵影蓦地尖声叫起,声音犹带哭腔。
“小影,胡闹也要有个分寸!”蹙起剑眉,邵问厉声喝止她,“还不回房去!”
“哥,你……你……呜……”邵影委屈地大哭,推开身旁的丫鬟,奔出院落,两个丫鬟忙呼喊着跟上她。
唔,不愧是她的二哥,果真明察秋毫,可怜那个任性的小公主了!不过,她可怜是她的事,再说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她同情,不值得!
凤兮凰在心底评头论足了一番,忽然感觉邵问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加重了力道,不禁挑眉看向他。
“小影那丫头被我惯坏了,要不要二哥向你赔罪?”
“二哥言重了,你愿意信我,我真的很高兴!”玉手轻拍,搁上邵问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柔腻的掌心触及他的手背,邵问心神一震,眼神更显复杂。
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掌,刚毅的侧脸染上几许狼狈的潮红,邵问跨步向前,“折腾了许久,为兄也没有休息的心思,若是三弟不介意,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看来,二哥是打定主意要向我赔罪了?”迷人的丹凤眼轻轻一眨,凤兮凰翩然笑道,“去喝一杯又有何妨?既是二哥的邀请,小弟又怎会拒绝?”
即使她现在完全没有饮酒的兴致,即使她的懒骨发作急于想上床就寝,她还是答应了他。
只因,他信她。
夜深露重,屋上对饮虽是风雅,对于怕冷的凤兮凰而言,却无疑是一种折磨。邵问提了酒,遂两人在凤兮凰居住的客房,将就着喝一杯。
“这一杯,为兄代小影向你赔罪!”邵问递过酒杯,碧绿的夜光杯装盛着紫色的液体,别样的魅惑诱人,酒香肆意,惹人垂涎。
靠着圆桌落座,凤兮凰一手接过酒杯,整个人懒散地趴在卓沿,指尖拨弄,摇晃着杯中的液体,烛光下的侧脸拢着一丝莫名的洒脱,仿佛不在人间。
“二哥,真的……想要我饮尽这杯酒?”她问得莫名。
“三弟不肯赏脸?难道是还介意着小影的事?”邵问的视线转移到别处,眸底滑过一丝黯然,随即,又转回她的身上,烛火勾勒出几许暖意,她的笑容,恍然如梦。他出声回应,神色略带些许不自然。
“介意?呵……有什么可介意的?二哥既然了解我,就该知道,我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也罢,这杯酒,我喝。”坐直了身子,她仰头,一,饮,而,尽。
“为什么?”如同往常一般轻轻放下那空了的酒杯,凤兮凰淡笑着问他,“二哥。”
只一瞬的失神,邵问已明了她所言,紧握着的双拳缓缓松开又握紧。
“你不该伤害小影,即使她再骄纵任性,也不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蹙起的眉间拢着一抹忧伤,邵问别过脸,终于,接着说,“不该,骗我。”
他说什么?他竟然说——她骗他?她骗他?
“我骗你?”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有趣的笑话,凤兮凰低声笑起来,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最终,放声大笑。
一向面对她时温柔的俊颜冷了下来,邵问正视她。
“直到现在,你还要瞒我?难道我的三弟当了凤王后就真的变了?”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更透着一丝冷漠。
“不知在下欺瞒了邵族长何事?”凤兮凰敛住近乎疯狂的笑,单手撑着桌面起身,踱步床前,冷声质问。
心底的寒意丝丝蔓延开来,顷刻间流窜到七筋八脉,内力瞬间散去。那杯酒里,下的居然是寒毒!他明知她最怕冷,明知她最怕冷!哈,哈,哈……她无声苦笑。
那声邵族长让邵问心底一痛,他们之间竟也走到这一步么?然而,为了洛水山……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多此一问,”背转过身,邵问低语,“最后一个秘密,我已经知道了,可是,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最后一个秘密?他知道?呵……凤兮凰又想大笑,恐怕,他知道的是有心人故意编造的谎言吧!原来,她的二哥也是不相信她的,也不相信她啊!之前在院子里的那一幕相信,居然只是他为了安抚她,好一举成擒施展的计谋,而她居然傻得相信了,还隐隐觉得感动?难得的一次感性,遭到的却是毁天灭地的背叛,凤兮凰,你的人生实在是讽刺得可以!
“噢,邵族长倒是说说看,这最后一个秘密是什么?”所有的情绪冻结在冰冷的心底,她笑得云淡风轻,视线所及之处,是搁在枕边的那个包裹。
“为了坐稳镜国的江山,你就真要灭我邵氏一脉?”
“如果邵族长真的相信,我,无、话、可、说。”
不管是谁人背后中伤她,既然他不信她,她便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哀莫大于心死,她的二哥,自此,再也不存在了。
“你在此好好休息,我会派人把守此地,不会有人来打扰你。”邵问移步门口,口中落下一句话,换言之,她被囚于此地了。
“这个院子是你曾经专门为你的三弟修建的,因为这里最靠近后山的温泉……邵族长还记得吗?”倚靠在床沿,凤兮凰面无表情,手指摩挲着包裹,陡然又收回手,像是被什么给烫到了一样,吐出的话语却在诉说着事实,“没想到,此刻却成了牢笼……如果,这里被毁了,当初的那份相知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吧?”
“遇事冲动不是你的作为,困兽之斗无济于事,你该明白的……”心头掠过一丝惊恐,邵问出言想打消她的念头。
“我是明白,可是,等死也不是我的作为……邵族长准备关我几日?还是,关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为止?”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凤兮凰脸色忍不住煞白,那杯酒中下的,居然不仅仅是寒毒,还是寒毒之首——葬雪。
他们的相知之情,换来的居然是一杯葬雪,她当真如此不得他的信任?还是她十恶不赦到需要他动用最厉害的寒毒对付她?
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冰寒彻骨的感觉,双臂环紧自己,她的表情被帐帘遮掩,看不真切……
那一年,她被她的好姐妹所害,差点葬身万丈白雪之下……
今夜,她被她的兄长所迫,饮尽一杯葬雪,品尝最接近于死亡的寒冷……
“没有那么严重,等风声过去,我……你,你怎么了?”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出口的话语蓦然停住,邵问忍不住关切地询问,迈出去的步伐倏地收回,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邵族长也喜欢明知故问。”凤兮凰冷笑,拉过软被半盖在身上,几乎僵硬的左手在软被的掩盖下摸索到腰间,抚触一颗球形的火药,那是制作烟火时,她一时兴起拿剩余的材料捣弄而成的。
洛水之夜,那漫天遮地的绚丽色彩,是她送给曾经的二哥的礼物,以后,该是再也不需要了吧?而这枚球形火药,她掂量着,忍不住又一次苦笑……
“你想说什么?”在她冰冷的眼神注视下,邵问停下步伐,不再迈进,心中的疑问却是要问个清楚。
“没什么可说的!葬雪之毒无药可解,邵族长尽管安心地当你的族长,只盼到时镜国大乱,邵族长本着爱国救民之心,能出一份力!”
她一死,镜国必乱,清浅和晓晓都不在国内,也不知到时能不能赶得及回去。好在,洛水山的人只知道她是凤舞宫的宫主,而唯一知晓她镜国凤王身份的就只有眼前这一位,邵问不是笨蛋,唇亡齿寒的道理当然懂得,她也不担心他会泄漏出去……
呵……每个人面对死亡,总会回想一下这一生的作为,而她?哪还有回想的心思,安排大局都来不及了!早知道就不把十二凤影全部派出去,此刻身边留个一两人,她也好交代后事。
“葬,雪?”低声重复了一句,邵问惊骇地瞪大眼睛,快走几步到达床沿,执起她露在被外的右手,触手的冰寒如同一块怎么也化不开的寒冰,他的心,陡然沉了下去,疼痛肆意蔓延……
(某幻今日爆发,晚上还有一更!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