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知太夫人刚刚那句话绝非只这一层意思,没错,我是与母亲有些想象,然不过只是顾盼间眉眼的神似罢了,又怎得会如她所言那样,如一个模子刻出的一般呢?太夫人定是知晓些什么,或许是底下众人都知晓些什么,只不过是不能言明而已!
心里一时百转千回,他们是不会主动与我解惑的,否则也不会打着幌子将此事掩过去,一切只能靠自己慢慢查证。细细思量,我的生母郭氏就是这些疑团的主线。回去后定要找麽麽问个明白,我心里暗暗的道。
太夫人压下神色中的若有所思,冲着说话的那个清丽妇人点头笑道:“正是小孙媳妇说的这个意思!”太夫人如此说,我才明白,原来这位长相娇柔,声音甜美的妇人竟是少年将军顾远的嫡妻顾陈氏!也就是之前那个每次去夏府探望母亲,都会让母亲神伤一阵子的顾二夫人。
她端坐在椅上,穿着一袭粉蓝及地长裙,梳着坠马髻,发间只坠了一个流苏簪子,她本生的艳丽娇媚,却身量有些偏高,此番打扮下来,反倒多添了一份娇弱在里面,弥补了身量过高的不足。是个会扬长避短的聪明女人,我心里暗暗赞道。
不及多想,母亲缓步走到我边上,拉起我的手,含笑说道:“月儿一直由我养着,自是与我十分想象的,我正打算回了太夫人与老爷将她正式记在名下呢!”
太夫人闻言神色又是一怔:“你这是决定了?怕是夏府那边难点头啊!”
母亲神情坚定,定定的说道:“芸儿已经想清楚了!还望祖母成全!”
厅内一时又无人开口,良久,顾夫人望着母亲眼内不可动摇的坚定之色,有些感叹的说:“罢了,月丫头也是不错的!你既这般决定,母亲也只得由着你了!”
顾夫人刚说完,太夫人已然接了下去:“既是如此,月丫头今后就是我们顾家的人了!待夏府那边点头,我们府里便大办一场吧!也让她过来认认亲!今后便跟着那群小的一样唤我曾祖母吧,这样也亲些!”
太夫人此言就代表着已经认下了我,母亲见此,轻轻的吁了口气,转头对着我笑道:“月儿,不若母亲现在就带着你先去认认这几位亲戚吧?想来还能挣得不少的见面礼呢!”
众人闻言俱都笑了起来,太夫人言道:“芸儿原是打着这个主意的啊!这哪里是要认亲,我看哪,分明是来收刮的嘛!看在月丫头乖巧懂事的份上,老太太我就先出手啦!”
太夫人说完就吩咐边上的一个老麽麽:“去库房把我那珍藏的翡翠如意取来,月丫头身子骨弱,留她安枕之用吧!”
麽麽一愣,俯身应下,不久就取来一个檀木盒子,待得太夫人点头,她便打开盒子向着众人展示一番,我心内好奇,忙抬眼望去。这应是用整块玉雕刻而成的,颜色清透,状若古代玉簪,两端刻有祥云灵芝等吉祥之物,雕刻精美,且颜色又很是纯粹,难得的是它绿的犹如一汪碧水,剔透晶莹,几乎没有杂质在内,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去。
底下众人都是有些发愣,反倒是母亲笑了:“祖母就是大方,一出手就不是凡物,这翡翠如意,孙女记得还是祖母六十寿辰时皇后赏的,据说是缅甸得来的,百年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呢!月儿还不快过来谢过你曾组母!也省得你曾祖母晚间回过味来后悔不及!”听母亲说完,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如意竟是有如此出处,难怪众人神情这般惊讶!
母亲此言一出,众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厅内气氛顿时又火热起来,众人皆是抚着肚子笑。
我依言去向太夫人跪下磕头:“月儿谢过曾祖母赏赐!”
太夫人忙让身边的小丫鬟扶了我起来,温言道:“哪里就需要谢了,在自己家里随意些就好!”太夫人的声音温和,让人倍感舒适,且又生的慈眉善目,让人不自觉得就想着去亲近。再想想我那名义上嫡亲的曾祖母却是冷漠的很,只会摆架子,看我的眼神连一丝感情也无。
众人见我接了太夫人的礼,也都依着身份与规矩一人送上了一份见面礼,转了一圈,待我回到位置上时,两手都是满满的,桌上还摆着几样,母亲笑着说:“月儿这次倒是来的值!要是这般多来几次,怕是她们都要躲着咱们娘两个了呢!”
闻言,我有些赧然的笑了笑,其他人倒是笑得欢了些,直指着母亲说:“瞧瞧芸儿这张巧嘴,可真是机灵的很呢!自个儿得了巧,还在那边卖乖!”
见着厅内一家人相处的这般融洽,我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穿到那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家去,现今自己虽不得嫡亲曾祖母的喜欢,然母亲的娘家人倒是很好相处的。
屋内正热闹着,一个小丫鬟进来跪下回禀道:“启禀太夫人,老太爷已然醒了过来,老爷特谴奴婢过来通报一声,好让各位主子安心!”
“佛祖保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太夫人闻得此消息,喜得慌忙合掌拜了拜,又开口对着小丫鬟道:“你去回禀老爷,就说我等要去探望老太爷,让他将外男先安置在别处!”
小丫鬟闻言,忙应是,才起身退下。未几,就过来通报说一切安排妥帖,请众人前去。
尚书家重礼教之道,前院后院界限严明,外间男子不经批准是不能入后院的。即使是尚书大人自己的子女,自成年后,也不得随意带外男进入后院,生怕出了什么丢脸失仪之事。顾家对礼仪的看重,几乎已经到达了苛刻的地步!果然是不愧于他这个礼部尚书的官位!
此次,为了方便太医的诊治与外人的探望,也为了防止外人进入后院生了什么事端,老太爷便被安排在了最接近前院的玉华阁里。
待得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达了玉华阁,已有四个男子在廊下候着,为首的是一位面部紧绷,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不用想便知他定是母亲的生父,尚书大人。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笑得分外夺目的便是我那离经叛道的表哥,顾笙;另两个站在一起的,一个眉宇紧锁,如父亲那般年纪,应是尚书大人的长子顾和;最边上的那个肤色偏黑、神情肃杀的男子,一见便知定是少年将军顾远无疑了。
几人各有特色,然最吸引我的还是那位少年将军,身形挺拔,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的长衫,腰间束着墨蓝腰带,头发高束,眼神犀利,冷若冰霜,无论看谁的眼光都是带着审视与探究,令人望而生畏。转念想想他那看起来甚是温婉的老婆,我不禁笑了起来,这两人个性差别如此之大,平日里可该如何相处啊?
心下还在幻想这两人相处的情景,殊不知刚刚这一笑已经让自己成了焦点了,待我回过神来,发觉众人竟都是疑惑的盯着我。
额,好吧,我知道自己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礼数,可是这该如何解救呢?我顿时瑟缩起来。
心里尚在苦恼,一句听似轻飘飘却让人抓狂的话语彻底封了我的退路:“表妹怕是见到我心情过于激动,一时失了礼数,大家就包含一下吧!哎,都怪我长得太英俊潇洒了!”说完,他还状若感慨的叹了口气。
此言一出,我顿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早个地缝钻进去,忙低下头去,心里暗恨,这人怎得如此不要脸皮?但我刚刚才出了风头,此刻哪里还敢放肆,只得先忍着,心下却早已将他骂了百八十遍了。
母亲见我面色通红,狠狠的瞪了一眼顾笙,嗔道:“就你最会胡吣,若是吓到了月儿看我不找你算账!”
顾笙闻言哈哈一笑:“姑妈,这小丫头可没有那么好糊弄的,哪里这么容易就被我给吓了?”
“好啦,一家子人刚见面还没行礼呢就闹腾起来了,还也没有规矩了?芸儿你怎么说也算是长辈,跟他这个黄口小儿讲什么道理!还是都进去吧,别在外间嚷嚷,扰了老太爷休息!”尚书大人许是见不惯这样闹腾的样子,又一向护着顾笙,才开口说道。
众人闻言都不再耽搁,以太夫人为首,向着屋里而去。
顾笙却是站着不动,直等着我过去才跟在边上:“表妹,自你失忆后,也不缠着我了,倒是让表哥我清净了不少!”
我缠着他?不对,前主居然缠着他?为了什么?
顾笙虽说容貌不俗,尤其是笑起来那双桃花眼更是动人,很有些摄人心魄的意韵。然前主才多大,几岁的小丫头片子总不会就知道男女之爱了吧?
摇了摇头,觉得还是不可能!古代女子即使再早熟,也不至于此吧?不过之前倒是听母亲说过,前主对旁人都是不怎么搭理的,只貌似跟这个表哥关系不错,还能说上一会儿话。
几岁的小孩子,能说什么,不外乎就是吃的,玩的,穿的而已。定是这个坏坯子拿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哄了前主那个小丫头片子!一定是!
也不深想,顾笙就已经被我定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