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却是不顾我与母亲疑惑的眼神,只对着顾笙走去,顾笙也不起身行礼,只对着父亲微微颔首,父亲却是不恼,反倒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啦!”
顾笙撇了撇嘴:“外间风光无限,哪里是这里能比的了的?要不是老爷子催得很了,我定还要多待些时日!”口气一惯的愤世嫉俗。
父亲闻言无奈的笑了笑:“走吧,去书房与我聊聊!”说着就拉着顾笙的胳膊往外拽着,顾笙也不挣扎,只任他拉着,看俩人如此模样,应是私交甚深的吧!
刚欲踏出房门时,父亲却是脚下一顿,转身对着母亲说道:“早起时,听下人回禀祖母夜里咳了几声,又起了几次,你午后带着几个小的过去看看罢!”
说完也不顾母亲是否应下,只自顾自的带着顾笙往书房去了。
母亲闻言,表情略有些紧张,叹了口气,遂转身吩咐了花语:“你去吩咐底下人抬了软轿去请了二小姐过来,白姨娘尚且病着,吩咐他们轻声点切忌别扰了姨娘休息!”
花语忙低头应是,就下去了。
自上次父亲与太夫人发生冲突,貌似已经有不少时间了,这几日我病着,也无心去想,原以为必是化干戈为玉帛了,现在看来,两人似是还在死磕呢!不知最后又会是谁先低头呢?
我也懒得多想,毕竟太夫人也不是常年待在府里,待父亲的婚事了了,也就回老府去了。
母亲神色却是有些不安,我有些奇怪,遂问道:“母亲是担心太夫人会迁怒于他人吗?”
我这话说得直接,母亲微微有些楞了,但还是回答了我:“前几日你还病着,我未曾告诉你,你昏睡的那三日老爷日日去寿宁院请安,然太夫人并不愿见,只在第三日传了一句话于老爷。”顿了顿,母亲又说,“太夫人说:让老爷就当她已逝,今后断不用再去探望了!院内丫鬟小厮众多,老爷闻言自是气得很,自觉面子上过不去,转身就出了院子,再未去过。今日去了,怕是太夫人也不会轻易见得。”
我闻言有些奇怪,太夫人竟会因为这种小事而与父亲闹成这般,不至于吧!怕是另有它意的吧?懒得多想,自上次又病了一场后,我已然把身体放在首位了,其他的什么也不怎么上心了,反觉得日子清静了不少。
不想母亲因为这种小事忧心,我只得安慰道:“母亲何必多想,我们此次是尊父命去的,无论太夫人能否得见,孝道已然尽了!”
“恩,现今也只能这样想了!但愿太夫人的气已经消了吧!”母亲微叹了一口气。
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我也不再说话了,只陪在母亲坐在厅里。等了许久,才见着花语带着婷儿过来,因是坐着软轿过来的,婷儿脸上并不显倦色,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薄纱裙,只在袖间略绣了几只飞舞的蝴蝶,外罩着草绿薄纱披肩,挽着十字髻,看起来甚是俏皮,也不失大家稳重。她按着规矩与母亲行礼,动作流利,口齿清晰无一丝差错,举止行为大家闺秀的姿态尽显十足,我不禁惭愧了起来,自愧不如呀!
母亲唤了她起身,随后就带着我们直往寿宁院而去。
寿宁院前院的几个小厮并不敢阻拦,都请了我们进去,然直至内院,母亲却是不敢再闯的,只得请了院中的丫鬟前去回禀。
约莫等了有一刻钟,只见太夫人身边的管事麽麽于氏快步过来了,她先是对着母亲福了一福,又与我们几个见礼,才躬身回道:“老奴伺候太夫人一直不得空,此刻才抽出身来见夫人,让夫人久等了,还请夫人恕罪!”
于麽麽虽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然而话间却甚是猖狂,好似母亲带着我们几个是来求见她一般,母亲面色稍霁,似有不悦,然却是掩饰了下去,隐而未发,依旧面色温和的说道:“如此,就有劳麽麽了,麽麽一向伺候体贴周到,深得太夫人重视,也是让我们这些晚辈放心了不少。不知太夫人现今身子可还安好?”
于麽麽见母亲并无不悦,态度依旧温和,且对她赞赏有加,面上的得意不禁显露了出来。她本就是太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平日里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相,好似自己地位尊崇可比太夫人一般,此时听闻母亲的赞誉,不经飘飘然起来,言语间已是有些无度:“太夫人垂暮之年却不得晚辈尊敬,平日里连请安之人都不得见,身子骨哪里还能安泰?”
这话无论怎么听都是在指责母亲作为夏府当家主母,却不懂礼数,不知日日过来请安,让太夫人平白受了冷遇。所谓的晚辈不过就是托词而已。
闻此,怕母亲真的与之计较,闹了起来,岂不是更惹得太夫人不快,因而连忙在母亲开口前说道:“于麽麽这话怕是有些逾矩了吧!自闻太夫人在老府时家规甚严,麽麽又是老人,自当身为表率,更懂礼数才是,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岂非是惹人闲话,失了太夫人的颜面?”
我本是有意提点,若是她知晓尊卑,稍有些脑子,必定会听懂我的意思,与母亲致歉的,然我却是高估了她的悟性,只见麽麽那本满是褶皱的肥脸上,此时已微微有些跳动,她面色不悦,有些嘲讽的说道:“老奴身为太夫人身边的管事麽麽,凡事自有太夫人指教,太夫人尚未对老奴责骂,大小姐就对老奴这般指责,难不成不将太夫人放在眼里么?大小姐不过庶出就敢这般无视太夫人的威严,真真是不知何为孝道!”
闻言,对这种厚脸皮自恃甚高的一个奴才我不禁有些语塞。然心内的愤怒之气却是如何都忍不下来,我虽是庶出,然母亲视若亲生,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直气得有些发抖起来。婷儿见我这般,忙贴心的扶着我,生怕我一个站不稳倒了下去,我感激的朝她望去。
我虽不再说话,然一个下人在主母面前说话如此不分尊卑,母亲又岂能真忍得下来:“自古孝道为先,我等身为晚辈自当对太夫人敬重有加。太夫人身份高贵,地位自非一般人可比,身边伺候的也必是礼数有加。为防你这劣奴伤了太夫人的颜面,你便自己下去跪着吧!我自会向太夫人请罪!”
于麽麽闻言,面上已是愣住了,似是没想到一向温婉的母亲会突然与她为难。然她自恃为太夫人身边的得意之人,又岂会尊崇母亲的责罚,因而面上甚是骄傲的说道:“老奴今日怕是不能接受夫人的责罚了,太夫人身子不适,身边离不得我,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夫人怕是也承担不起吧?”
母亲虽平日里脾气温和,然府中众人又有谁敢与她如此顶撞?本是来探望太夫人的,此时不仅太夫人没见着,反倒是被一个奴才几次挑衅,即使姨娘生有一子一女,在母亲面前也是恭谨有礼的,从未敢高声与母亲说过话,更别提顶撞了,母亲此时的脸色已满是怒火了!
我知道今日这事必是不能过了,若母亲退步,今后在府内的威望也会大跌,然不知太夫人听闻又会如何处置?
“来人哪,将这顶撞主子,不分尊卑的劣奴给我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母亲气愤交加,哪里还能顾忌太夫人的想法,只高声吩咐身后的小厮。
几人本就是母亲院中的,自是以母亲为先,此刻闻言并不敢不尊,只快步上前,抓了那麽麽的胳膊,欲拉下去重打,麽麽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她本力气就不小,此刻只见她胳膊左右一拧,就脱离了小厮的手,反身就是一脚踹过,嘴里骂着:“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奴,敢动我,活腻了是吧?”那个小厮被他冷不防一脚,还未反应过来,面上还有些愣楞的。
麽麽骂过后并不觉害怕,反倒是转身对着母亲倨傲的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呢。老奴看来,夫人这才是给太夫人没脸呢!”
母亲此时哪里还跟她废话,见她挣脱了小厮的手,只愤怒的对着其他几个小厮说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去把她给我绑了!拉下去重重的打!”
几人闻言,也不再耽搁,忙上前去将麽麽绑了起来,顺势还将她的嘴也塞住了,省得听她骂骂咧咧的不断。
“我看谁敢?”几人正欲拖着麽麽下去,耳边却是传来太夫人愤怒的声音,俱是一怔,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气氛一时凝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