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们出来,解语忙带着他们请安,又与母亲说道:“解语姐姐刚刚让奴婢先去准备了马车并几样礼物,此刻已在府门口了候着了。奴婢见夫人焦急,因而私下自己做主让人抬了软轿过来,想来总比走路要轻省些!”
母亲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现在倒是有几分花语的稳重了,很好!”
解语闻言望了望站在母亲边上的花语,有些赧然的笑了。
母亲无心耽搁,遂道:“东西既已备好,便不要耽搁了,走吧!”说完欲抬步上轿,却又顿了一顿,回头对着我说道:“月儿也一并去吧!左右你之前也跟着我去过几次,也是无碍的。”
我本也想跟去的,只是不好提,此刻闻言心里雀跃不已,然在这种情况下,并不敢表现出来,只轻声应下了!
跟着母亲一起上了软较,待我们坐稳后,轿夫们轻喝了一声就起较了。几人都是膀阔腰圆,五大三粗的,此刻抬着我与母亲二人却是并不显得吃力,脚步如飞,竟是比我刚刚小跑起来还要快些。想来他们平日里已然习惯了。
未几,便到了府门口,花语过来扶着母亲下了软轿,解语也在边上牵着我。
这是我第二次到得府门口,第一次便是父亲与太夫人归来之时,只是当日心里紧张,身体又有些不适,除了觉得府内丫鬟小厮众多外,并没有细看。
此刻四下看去,顿觉得夏府连大门口都甚是气派豪华,别的不说,就是门口那两个立在石墩上的大石狮子,就足有一人多高,左雄右雌,雕刻精细,栩栩如生,看起来甚是威武雄壮,跟我前世在故宫所见的铜狮子一般无二。心内又是感慨不已,大户人家果然是气势不凡!
无心再看,我扶着解语的手踏着小榻上了马车,母亲伸手接了我过去。坐下后,见母亲眉头紧蹙,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心知她此刻必不想说话,我也就不再多言!
花语对着车夫交代了几句,就与解语并几个小丫鬟上了后面的马车。
见我们坐好,车夫便抖了抖缰绳,拿着鞭子,驱车前进了。
夏府本就建在街上,离街市并不远,只是因着那一片有几家大户人家,甚至听说御史蒋家也在那一片。平日里大家都不怎么敢在这条街经过,所以显得冷清了一些而已!
算来这是我第一次出门,心里的激动自是无法掩饰的。转头见母亲神色怔忪,无心留意我,我略掀了掀较内小窗上的帘子向外间扫去。
集市上人声鼎沸,很是热闹,往来的小贩民众甚多,摊贩的的吆喝声,买主与卖主之间的讨价还价声,行人的脚步声,车马的踢踏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很是喧嚣!
常日待在深门大院里,总觉得憋闷。此刻见到街上众人往来交替,男男女女,神色各异,有的结伴而行,一路闲聊;有的独自上街,俯身在摊前选购,摊主在边上喋喋不休的吹嘘;还见着有个母亲硬拉着盯着某样玩具不愿意走的孩子,孩子不依,哇哇大哭起来。
街上各种小吃的香味传来,我不禁的馋了起来,抬眼望去,见着几个大汉坐在一个面摊前,面前摆着一大海碗的素面,大口大口吃得甚是香甜,仿佛口中的吃食是那人间美味一般;几家面点铺前的热气腾腾的蒸笼里,大白包子煞是诱人,小二在边上声嘶力竭的叫卖;最是人气高的就是那几家点心铺了,形态各异的点心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都排起了长队!
前世只能在古装剧内看见的情形此刻无比清晰的呈现在了我的眼前,眼前繁华而热闹的街市,耳中尘世间的喧嚣声声传来,我终于确信自己是真的又活了一世了!前世已成了过去!
想到前世,一张满是笑意的脸庞顿时浮现在了我的眼前,那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声音是如水一般的温柔,从不曾高声苛责过我,对我的任性无理总是宽容的一笑而过,情不自禁,我就沦陷进了那精心编织的深情款款里不能自拔,爱得越发深刻浓烈了起来。原以为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一定会如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一般,有完美的幸福结局,私下里还在想着披上嫁衣的自己定是最美的!却不知世事总是难料,自己竟成了人鱼公主,为了爱而失去所有,最终化作泡沫消逝于世间!
呵呵…你现在定是名利双收,抱得美人归了吧?那么我算是什么?为了奢求你的爱而求死的我算是什么?不过是没有价值就被你弃若敝屣的一枚棋子而已!
心里微痛,不知,你还能记得那个为你而放弃所有,甚至出卖了自己亲生父亲的那个傻子麽?若非是无意听见你与她的谈话,我又怎会知晓自己竟然只是你的一个棋子而已?只是你怎得会装得这么像,又怎么忍心践踏我对你那刻骨的爱恋?除了名和利,你可曾,有那么一秒真心的爱过我?
曾经总认为你会后悔,却不曾想过,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对我哪里还有什么真心?若是还能回到前世,我定要代父亲夺回原属于他的家业与地位,让你们这群无耻的小人加倍偿还我所受到的屈辱!
外间的喧嚣此刻我已经充耳不闻,脑子里那深情款款的笑颜与冷漠淡然的眼神交错,心越加的痛了起来!但是我明白,这再也无关于爱!
暗自握紧了拳头,眼眶微湿,你终是伤了我最深,即使重生,我依然还是恨着你!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乃至来生,我都会谨记你给的伤痕,永世不忘!
马车猛的一停,拉回了我飘忽的思绪,我整理好心情,掩埋下这份伤痛,换上一份笑颜,转身看向母亲!
母亲也已经回神了,只是一直神情不郁,因而并没有发现我之前有什么不妥之处。此刻见我看着她,强扯了一抹笑,掀起帘角,向着外间望了一眼,温言道:“月儿,已到了,准备一下,随母亲下车吧!”
花语几人早已快步下了马车,向我们这边走来,待得花语打开较帘,放下小榻,母亲就着她的手下了马车,我也紧随其后扶着她的手下去!
顾府管家早已通传母亲将至的消息,此刻顾府大门外站着五六位妇人,为首的是一个有些富态的妇人,因保养得宜,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年纪,她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望着母亲的神情满是慈爱,我猜想着她定是母亲的生母顾夫人吧!
果然,母亲快步上前,拜倒在她的面前,柔柔的唤道:“母亲,芸儿可想您了呢!”
顾夫人忙扶了她起来,母亲又与其他几人行礼,几人都是拦着不让,口里嗔道:“自家人还行礼做什么,快起来,老太太可早就开始念叨你了!快些进去与她请安罢!”
我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因穿着打扮看起来不像丫鬟,众人都有些好奇,母亲转身拉过我,说道:“这是我养着的月姐儿,小时候也是来过府里的。不过已有几年了,倒是变了不少!”
我忙对着几人福了一福,几人忙笑着唤我起身,很是客气,略寒暄几句,顾夫人便叫着众人进府中去了。
因太老爷病房中尚有太医与一众男子在内,为了避嫌,我们一行人都前往太夫人的福康院而去。
顾府太夫人比起夏府的太夫人要长了近十岁,因而看起来就显得苍老了些,两鬓间的已是一片银发,但双目却是囧囧有神,显得人也精神了不少!此刻她正端坐在黄花梨木嵌玉花卉纹扶手椅上,宝相庄严,虽是年迈,气势上却是丝毫不输于夏府的太夫人,若是论她眉目间的慈祥模样,还更是远胜于夏太夫人。
屋内家具多由黄花梨木做成,一进屋便觉得有淡淡的木香在空气里若隐若现。
见我们进来,她面上笑意顿显,挥手免了我们的行礼,说道:“芸丫头我已有近半年未见了呢!上前来让祖母瞧瞧!”
母亲依言上前,蹲下身子,有些撒娇的攀附在太夫人的手臂上,说道:“祖母一向可好?可有日日想着芸儿呢?”
太夫人似是很享受母亲的亲近,抚摸着她的头发,慈爱的说道:“祖母可是日日挂念我的小芸儿呢,只是小芸儿太狠心了些,竟是半年都不来看祖母一眼!”
底下顾夫人闻言,也笑着接道:“娘,您就别这么惯着她了,底下还有月丫头在呢!她都已为人母亲了,竟还如小女儿一般撒娇,羞也不羞?”
太夫人听闻我在,忙问道:“可是夏府姑爷家的月丫头?”
顾夫人含笑应道:“可不就是呢!这孩子还是五岁前还来过两回,现今却都已十岁了,都出落成大丫头了!若非芸儿带着谁还敢认呢?娘您快看看,这丫头生的是不是很好?”
太夫人闻言忙又唤了我前去,我依言守着规矩立在距太夫人三步之外,略抬了一点点头。
太夫人仔细盯着我瞧了许久,才悠悠说道:“月丫头生的是好,出落的也越发漂亮了!”良久,又叹道:“只是,与她太像了些,竟是一个模子刻出的一般!”
闻言,我有些愣怔,转眼向母亲望去,却见她刚刚还眉开眼笑的脸,此刻已然彰徨不定,一丝无法掩饰的痛苦蕴藏在眼里!室内一时沉寂了下来,竟无一人再开口说话。
见此,我已是明白,自己的身世怕并不如之前所了解的那般简单!
是时候慢慢解开这些困惑我的事谜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