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在我的梦里低低哭泣?声声哀戚,悲凉不已。
环顾四周,云烟漫漫,无边的雾气似要将我淹没。
心中惧意越来越深,几欲挣脱,却如何也逃不开!难道我就要葬身在此了吗?罢了,罢了,就这样去吧!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然如此想着,弥漫的雾气却是四下消散开来。
睁眼,举目,却是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院中,然心中却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传来!
抬脚,我顺着感觉往前走着,直至进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
屋内燃着檀香,闻之就令人莫名的平静下来。迎面一个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一端玫瑰紫的易水砚并几只狼毫摆在架前的桌上,正中还有用翠玉镇纸压着的一副还未干的墨画。我不禁走上前去,想看看那是怎样的一副画!
缓步向前,近了,近了,越是接近,我的心里越是跳的厉害。我努力压抑着这份不适,终是站在了画前。
这该是怎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啊?身量小巧,纤腰不盈一握,穿着一袭樱花粉的纱裙,臂上挽着淡蓝的纱带,挽了飞仙髻的额上只坠了一枚红宝石,衬得眉目如黛,美矇似星,犹如一潭碧水,引人心魄,然眼内却是怎样都无法掩盖的轻愁,她抬头望着远处,神色寂寥,越发惹人无限怜意!
是谁呢?是谁会让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面含轻愁?他又如何舍得,怎会忍得下心来?
我心中一痛,仿若看见女子就在我的眼前,满是哀愁的望着远方。不免为之感叹悲伤!然,心中那莫名的熟悉感怎得也变得越来越是深刻呢?
然而又是谁?是谁会作出如此一副栩栩如生就在眼前的画来?如此情真意切,若非是放在心里的,又怎能画得出来?
定是爱慕她的吧!一定是爱进了骨子里,才会这般用心。
心里正在思量,耳边传来一阵琴声,声声刻骨悲凉,似是有绵绵不断的愁思藏在其内。即使我不懂琴曲,此刻也被这无限哀愁的琴音所引。
循着琴声而去,踏过一座小桥,耳中传来的琴音越发清晰了起来。抬眼望去,只见着一位身穿白色素锦的男子正坐在琴台前,身子微俯,修长的十指在弦上抚着,他的墨发并未束冠,只用着一根白玉发簪挽起,清风吹过,发丝轻舞,越发衬得本就儒雅的五官柔和起来,让人生出无限的亲近之心。然他的琴声却是如泣如诉,让人心痛。
定是有蚀骨的情伤吧?不然他又怎会弹出如此动情的曲调?画中那美丽的女子,定是让你如此难忘的那个她吧?
直至一曲终了,我仿佛还是置身于他那哀怨的情感里,无法自拔!
她眉目含忧带怨,他借琴抒怀。那么,此生,究竟是谁负了谁?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又或是你们彼此相爱,却被生生拆散了去?
心中更是痛了起来,即使我努力压抑,还是无效,耳边似有人在对我诉说什么,哀哀凄凄,一直未断,然我此时根本无力去仔细听,脑里混乱如麻,阵阵的抽疼,仿若针扎一般。终是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我已是置身于母亲的小院中,我有些混乱起来,我不是受到惊吓未醒吗?记得那时,夏季还未到来,此刻,母亲院中的树木叶子都已然发黄了,已到秋季了?我竟昏睡了如此之久?
院中并无一人,我只身踏入内室,母亲正俯身晃着一张摇篮,一个面目清秀,却略显体弱的小女孩躺在里面,看起来尚不满周岁。她对着母亲笑得甜甜的,母亲神色也甚是慈爱,抬手轻轻抚着她那稚嫩的笑脸。许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母亲看起来竟是年轻了很多,若非是已经盘起的长发,母亲此时更像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可是,这个孩子是谁的?又怎会出现在母亲的房里?
举目四望,这房中的摆设怎得也改变了这么多?原本摆在床前的折叠式蝶舞屏风此刻却变成了立式镂空浮雕屏风。窗前的玫瑰紫小榻此时也变成了黄梨木的,式样也很是老旧。母亲怎会突然变了喜好呢?
未几,一位陌生面孔的麽麽匆匆而至,低头对着母亲不知说了什么,母亲神色陡然慌乱了,忙吩咐了丫鬟乳母进来照看着小女孩,快速出了房门。
是出了什么大事么?母亲的神色怎会如此慌张?
心内好奇不已,我想抬步跟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在慢慢的消融,心内惊恐不已,我不禁大喊了出来:“母亲,救我!”
迷迷糊糊中,似是感觉有人紧握我的手,口中低低说些什么,似是在安抚我。慢慢的我便安稳了下来,不再挣扎,脑里也渐渐的清楚了过来。然眼皮太重,我努力了很久,才缓缓的挣开。
睁眼,母亲正坐在我的床边,神色凄楚,眼眶红红的,此刻见我起来,眼神立即亮了起来,将我抱进怀里,很是激动!
“终于醒了,月儿你睡了这三日,可吓死母亲了!”母亲声音满含着温情,让我的心瞬间温暖起来。我紧紧窝在她的怀里,本还有些无措的心也变得安定了。
“让母亲担忧,是月儿的不对!”望着母亲有些憔悴的脸色,我满怀着歉意说道。居然已经昏睡了三日,母亲怕是吓坏了。那么,刚刚的那一切都是梦吧?只是这梦却是如此的真实,让我难免伤怀!
“醒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月儿,今后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母亲再经不得你这样吓了!”母亲似是心有余悸,眉目间的担忧与惊恐还未完全拭去。
我心里明白,母亲无子,我就是她的希望与活下去的动力,虽说前主跟她并不怎么亲近,奈何我却是她自小养大的。感情总是深刻一些。
不忍她再为我担忧,我只得低低回道:“月儿今后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再让母亲如此忧心!”
母亲闻言,将我搂得更是紧了一些,仿若她不紧紧抱住,我就会消失了一般。
父亲闻知我醒了过来,带着沈大夫匆匆忙忙过来请脉。我欲起身行礼,父亲却是温言道:“身子还未好,这礼就免了。日后可要好好的,切莫再生了事端,劳你母亲跟着忧心了!”父亲气势威严,我一向惧怕,此刻闻言也只低头应下,却不敢多言。
沈大夫快步向前为我诊脉,未几,神色一片轻松的对着父亲说道:“大小姐吉人天相,已无大概,只是身子骨太过于羸弱,以后需好好调养,再不可受惊伤身了!”
母亲闻言,脸上的担忧才彻底的放了下来,对着沈大夫福身说道:“这几日劳沈大夫费心,妾身这边有礼了!可否再劳烦沈大夫与月儿开一些养身的方子?”
沈大夫哪里敢受母亲的礼,只得仓皇的避开,恭敬的回道:“夫人严重了,这是沈某的本分,不敢受夫人的礼。沈某这就下去为大小姐开药。”
沈大夫说完就告退而去,母亲自吩咐了丫鬟与之一起过去取药。
醒来到现在还未见过绿蚁红泥,我心里有些不安,怕是我受惊连累了她们吧?慌忙问道:“怎得不见绿蚁几个?”
母亲见我问道,神色一紧,说道:“她们几个去了佛堂为你念经欺负呢!无事。月儿无须担忧。”
只是念经祈福么?怕是在将功补过吧?我醒来还好,若是醒不来,她们定是难逃一死的!我心里不免自责,若非自己晚间出门,又岂会连累她们受苦。
这样想着,神情难免低落,很是有些受伤。
母亲见状,怕我多想,再伤了身子,忙说道:“月儿无须担心,母亲这就让她们过来。”转身就吩咐解语过去通传,父亲站在一边,面色不变。
未几,就见着几人面色苍白的过来了,许是不知我已经醒了,还以为是要去受罚呢!进屋后,见我已经醒了,满是惊喜,愣了一下,见着父亲在此,又慌忙跪下请安。
直等了半天,父亲还未开口叫起,也不表态,神情漠然,不知在想些什么!母亲见状也不好唤他们几个起来。
无奈,我只得开口替几人求情,说道:“父亲,那晚是月儿的错,是月儿任性,还请父亲饶恕了他们几个吧!”
我本是刚醒,父亲见我如此,不得不让步,说道:“既有小姐为你等求情,这次的重罚就免了!然,为让你们长长记性,都下去自领5大板去吧!”
父亲已然让步,我也知晓是为了我好,也不得再劝。底下几人,见原本的重罚减了,也已经很是知足了,忙又跪下磕头谢恩,自下去领罚了!
这么一闹,我有些迷糊起来,母亲见我精神不济,嘱咐了我休息,起身与父亲出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