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回西棠院里养病后,母亲将我留在了琴瑟院中,日日陪着我,连喂药都是亲力亲为,对我更是疼爱有加,沈大夫也是早晚过来为我诊脉,未曾间断。
因在母亲院中,我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更是小心翼翼,唯恐出了差错,平日里从不敢高声说话。除了我有吩咐外,几人都是尽量沉默不言,连走动都很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边上立规矩,更显得房内气氛低沉,让人心里沉闷不已。
哎,我已经快要发霉了呀!这穿来还没有两个月,一大半的时间都是病歪歪的躺着,让我情何以堪!看来今后一定要好好调理我这具身体了!我心下暗忖,若是哪天再不小心一病不起,丢了小命,我前世的中医岂不是白学了!
心里觉得憋闷,有些烦躁起来,更是躺不住了,赶紧唤过绿蚁过来伺候我梳洗。直至出了房门,才顿觉神清气爽,这几日的烦闷此刻也一扫而空。
因着心情不错,我让绿蚁红泥陪着我一起去了后院的花园里走走。
园内以月季居多,月季又称“月月红”,因其花期长,又有花中皇后之称,而得当世人的喜爱,几乎每家都会种植。
夏府所种植的月季花名为兰月亮,花朵呈粉紫色,花香浓郁,远远望去,大片大片的紫色花海甚是漂亮。见此我满目惊艳,早已将红泥他们几人抛在了身后,吩咐她们在外间候着,就快步向前跑去,眼里只剩下这一片花海。
虽说还在四月间,也还未到晌午,但太阳却不似之前初春那般的温和,有些灼热了起来。我像一只蝴蝶般在花海里来来回回的穿梭,笑得很是开心,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愉悦!衣衫都有些黏腻了。许是我身体有些虚弱的缘故,玩的久了,便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起来。我只得顿住脚,抬手抚额,想让自己平稳下来。然身体显然不是那么的给自己面子,我一个不稳,脚下顿时踉跄了起来,我心知不好,恐怕是要摔下去了。
红泥几个站得远,此刻见我如此,都慌忙向我跑来,然远水毕竟救不了近火,我哪里还能坚持到他们跑来再摔?心里想着摔就摔吧,反正这地上都只是泥巴,也不会太疼,只是别压了这么多花才好!
这样想着,我就闭上了眼,微微偏了身子,离花丛稍远了一些,不想倒下压了花!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觉得似有一双手搂在我的腰上,不禁睁大了双眼。
抬头,一张满带着笑意的眼矇印入我的眼中,见我睁开眼,眼中笑意更甚,还略带一些戏谑之意。我反倒郁闷了,夏府后院中,何时竟有男眷可以随意出入了?
“表妹,怎得一年不见,就忘了表哥不成?”他见我眼中的探询,面上很是有些不虞的说道!
表哥?我不禁有些语塞,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表哥冒出来了?没听说过啊!难道?我心思一转,该是母亲娘家哥哥的孩子吧!
顾家尚书有二子一女,长子比母亲大了二岁,现任礼部侍郎一职,14岁即娶了同为九卿之一的吏部尚书家的嫡长女为妻,现今也有了一子一女,长子名为顾笙,已年满十五了,只是因为太过顽劣,不尊礼教,至今都未婚配,然却是最得尚书大人的喜欢,宠溺尤甚。长女名顾颜,年十三,据说生的人比花娇,容颜甚是出众,且诗书精通,京中求婚的人家几乎都要踏破了门槛。顾尚书次子最小,年仅20,自小好武,天资聪颖,尤其对于布阵之道很是精通,自12岁就进入军中参军,立功无数,因此虽年幼,但已是镇军大将军了。成婚三年,娶了京中御史陈家的嫡次女为妻,只得一子,才两岁。
心思飞转,我已然知晓他的身份,对他能出入后院也是明白了。低头见他的手还依然缠在我的腰间,慌忙撇开,有些尴尬的对着他微笑着说道:“月儿前段时间病重失忆,因而忘了许多事,表哥莫怪!”
他似是有些不信的,只狐疑的盯着我不放,想是在考虑我这话的可信性!
见他这副样子,我既有些心虚,又觉得恼怒,这人怎得这样好猜疑,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心中虽恼,面上却尤自笑着。
良久,他才停下对我四处打量的眼神,似是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处,复又对着我笑道:“表妹今日看起来心情甚好,不若陪表哥一起游园如何?”
我此刻已经累了,况天上的日头又越发毒了起来,哪里还有心情跟他闲逛!只想着快回去歇着呢!然又不知该如何拒绝呢?
红泥她们此刻已经赶了过来,她们本是打小就陪在我身边的,自是知晓表哥的身份,正欲跪下与之行礼,他却是有些不耐的挥手道:“早说了别跟我来这一套,本少爷最是不耐烦这些!都赶紧给我起来,惹着本少爷不快,通通发卖了你们!”
几人闻言,吓得慌忙顿住,也不敢再跪了。
心内觉得好笑,难怪外间都传他不守规矩,性格乖戾。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起还未回答他的话,顿时觉得为难了些。
绿蚁心思细腻,此刻见我为难的神情,早已了解,况我若是再出什么意外,她们也不好交差,遂替我答道:“大小姐前几日又病了一场,今日才能起身,此刻太阳毒辣,小姐身子怕是受不住,还请表少爷体恤。奴婢逾矩了!”绿蚁说完,脸上已是有些汗了。我心知她必是害怕的,此刻不过是为了我才鼓起勇气,不觉得更是对她亲近了起来。
本以为他定会大怒,然他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是有些做兄长的姿态,说道:“既是如此,那就不勉强表妹啦!还是早些去见了姑妈才是。”
说完,他就自顾自在前头走了。绿蚁过来扶着我,也抬脚的向母亲院中而去,并吩咐了一个小厮去向母亲通报!
表哥走得快,一会就将我落下很远,我也不管,只慢慢在后头走着。心里却想着此人果然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待得我们进入前厅,母亲已然在与表哥说话了。厅内气氛很是热闹,母亲神情柔和,看着表哥的眼神满是疼爱。表哥也不知在对着母亲说些什么,母亲笑的越发温和起来。
我心里奇怪,这么一个离经叛道之人,怎得会得母亲喜欢呢?而且身为礼部尚书顾老爷也是对其宠爱有加,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向着母亲福了一福,算是请安,就快速走进她的身边坐下。
母亲见我回来,脸色还有微红,知道我是晒着了,有些嗔怪的说道:“身子还未好全,竟跑到园子里去赏花,外间日头这般毒辣,若是中暑了可该怎么是好?怎得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我心知母亲对我疼爱,此刻也不过就是关心而已,也不多言,只搂着她的胳膊晃着,小女儿的娇柔姿态尽显无余。母亲见我此,面上失笑,有些无奈的点了点我的额头,说道:“你呀,越来越会与母亲撒娇了!母亲看着,你似是越来越小了,怕是不知何时才能长大呢!”转头又指着表哥对我说道:“这是你大表哥,自打去年出门游历,已有一年未归了!往日你虽闷了些,然跟笙儿的关系可是好着呢!每次都是粘着他不放!”
我贪恋母亲此刻的温柔,未曾放开她的胳膊,只对着她甜甜的笑着,说道:“月儿刚刚在园中遇见了表哥,已然见过了的!只是月儿之前病重失忆,却是不记得表哥了!表哥莫怪才是!”
母亲闻言笑了一笑,有些遗憾的说道:“本以为你还能记得,没想到却都是忘了。也罢,笙儿素来对你疼爱,日后你定会想起的!”
表哥此时却是突然说道:“刚刚在园中偶遇表妹,发现表妹似是比之前开朗了不少!若非表妹容颜绝色,一直未变,笙儿都有些不敢认呢!”说完又是盯着我不放,眼里满是考量。
我有些不耐烦他的打量,也不好当面说出来,只得对着母亲说道:“月儿有些累了,先回房去梳洗一下,待午膳时再过来陪母亲与表哥!”
自醒来这几日,我一直住在母亲的侧院,距离前厅并不远,因此回去梳洗也不怎么耽误时间。
母亲并未阻拦,只是体贴的嘱咐绿蚁几个:“好好照顾小姐,小姐若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及时过来通报!”
几人低头应下,我又起身与母亲行了礼,才带着她们几个转身出了前厅,往房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