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将士的语气紧急。
凤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自顾自地想着下一步棋,随手拿起酒壶喝了一口。
那跪在地上的士兵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如此散漫,心里焦急透顶。外面锣鼓喧天,他却在这儿喝酒下棋,他到底有没有破敌良策?
一刻钟过去了,凤予仍是理都没理他。
就算是耐性再好的人,在战事的逼迫下,也耐不住了,何况是一个士卒?
“公子!”他大声喊道,其实是用性命在赌的,毕竟这样可是大不敬!
凤予终于施舍了他一眼,但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又将目光转移到棋盘上,刚要拿起酒壶喝酒,却发现连一滴也无了,终了叹一声,“可惜,没酒了,可惜,可惜啊……”
他终于抬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卒,问,“有何事啊?”
士卒见他终于回神忙道,“敌军已在我军阵前叫骂,请问公子,我军该如何迎敌?”
凤予轻蔑一笑,像是早料到了这件事,“我当是什么紧急的事情,不过尔尔。”然后叹了一口气,暗叹他们大惊小怪。
这下,士卒不淡定了。
他不急,可他们急啊!
要知道,如果敌军攻过来,我们若是不能想个法子,是必败无疑好么?
某士卒已经在心里哀嚎:公子啊,咱们都知道你对任何事都泰然处之,即便是大敌当前,但是你也太过泰然了,泰然到我们都替你着急啊!公子你能不能总是用一种无所谓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们吗?!
最终忍不住又说道,“公子……”
这次话还没有说完,凤予就截下,“罢,我去城头看看。”
某士卒终于感动到哭地跟在凤予身后上了城头。
站在郢城城头可看见三十里外黄沙漫天,有冲破苍穹之势,似乎在一瞬间就可将一切毁灭。
凤予站在城头上,身姿翩然,但却威风凛凛,有凌驾于众人之上之感,如同神祗,降临凡间。众将士都看着他,似乎他讲的每一句话都是希望,他的每一个命令都能让敌军溃败!
他一人,身系上万将士的希冀,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众望所归!
“公子,历国带兵十万,攻打郢城,我军当如何应对?”宁安远上前问道,语气不稳。
毕竟这次是十万大军。上次郭琴带领的军队只有两万多一点,到最后却只剩下几百残兵甲士逃了回去,是因为他们轻敌了。这次历国可真是下了血本要攻下郢城。
幽国皇城早已没有军队可援,所有的将士都在这郢城聚集,算上老弱病残也只有六万多点人,如何抵挡这十万大军?
凤予眯了眯眼看着三十里外的漫天尘土,并没有叹息,只是勾起唇角,微微上扬,坦然问道,“可知带兵的将领是谁?”
“主将文海,副将欠殊。”宁安远实事求是道。
听到这个答案后,凤予只是挑了挑眉。虽说他长时间都在天曼城中,但是这世上的名将还是有所耳闻的,特别是历国和朝国。听说这文海戎马一生,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为人谨慎,深谙兵法韬略。他一生都没有打过败仗,除了……
呵……
除了和应淮戚那一场战役。
也是在这郢城,应淮戚让文海不战而退。
要说欠殊,自己还真不了解他,不过听世人道文海好像特别中意他,但是他性情急躁,难以成三军统帅之风范,不足为虑。
现在最棘手的人,是文海。
凤予看着士气低落的幽国将士,心里不免叹息,最终还是微笑以对,“只是些尔等鼠辈,你们竟让人来打扰我的棋局和饮酒之欢……”
这句话一出,将士们都傻了眼。
原本他们想,公子要么是说没有希望,要么就是紧急地安排人手准备,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在大战之前还沉迷在酒香之中?
宁安远首先反应过来,咳嗽了两声,然后上前询问,“敢问公子有何妙计?”
凤予拍了拍雪白的衣袖,似是觉得这城头太脏,然后道,“让他们站着吧,站多了,就算人在马上,马也会累……”
“公子……郢城不是就算坚守也不能支撑很长时间啊!”宁安远急忙道,原以为他如此淡然是因为想出了什么计谋,没想到他竟然叫众将士坚守?!
凤予抬头看了看天,然后轻笑,“只需你们支撑三天,三天后,他们便会不攻自破,自己退兵。”说完谁也不看就走下城头,留下一干莫名其妙地将士。
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信他。
他既然救了他们第一次,那么便不会害他们!
众将全部按照调遣,到各处防守,没有一人贸然出城宣战。
第一日,敌军未曾与我军交战,让他们站了整整一天,身心疲惫地回到大营。
当夜,敌军派人到山中截断郢城水源,却不想反被凤予算计,让一队一千人马有来无回,并送上书信一封送于文海,其曰:
在下闻将军身经百战,戎马一身,如遇战事,从未落后。将军曾血洗历国边境,曾越过白岭大山,曾厮杀于蛮荒之地,还曾交战于朝国强敌。将军一生,可谓声名显赫,不愧为当世名将!然,今日在下一无名小卒,斗胆劝诫将军早早退兵回历国边境,不然,在下必使长河血染流经你贵国之皇都,让贵国子民永不安生!
上,臣言出必行,惟图思之!
当这封短信念于历国诸将,怒气冲天,不能自已,唯有文海一人安然不动,细细品之,然后赞曰:“此人笔力深厚,待我百年,定要请他给我写撰!”
——
夜,微凉。
凤予在坐于主帐桌案前闭目调息。
最近气息越来越不稳,看来……
他已下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扰,还好,还来得及……
当落雪和秋叶进来时,看见闭目调息的他都不禁一震,落雪赶紧上前给凤予输真气,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隐隐约约可见他脸上滑下的汗珠。
凤予睁看眼睛,正看见急切喘息的落雪,对她微微一笑,然后疏离道,“多谢。”
落雪心中微微一痛。
他总是这样。
不论自己做什么,他好像都看不到。
就算上次他已劝过自己,但是,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在顷刻间说放就放?
所以,她没有走。
她想,就算只是在他身边也行,只要看着他,就好。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是未吐只字。
“主子,每月您都要经历‘嗜血’之痛,明日就是来临之日,如果您再不离开,您的身子会承受不了的!”秋叶上前说道。
凤予摇了摇头道,“不必。”
“主子!”秋叶喊,“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应该为天曼城中的子民想想。别忘了,您不是一个人,您身上背负着天曼城所有子民的责任!”
“主子,听我一句劝,走吧。”落雪紧抿嘴唇,“幽国之事你本不应该插手,这些并不属于您要背负的东西。您这般做,不值得!”她的眼眶里似乎有些泪光,只是强忍着没有落下。
“呵……”凤予轻笑,“‘嗜血’……自我生下来就开始忍受这痛苦,每月来临,从未有过例外。”他停了停继续道,“我有时候在想,若是我不再爱惜自己的肉体,就可以不用在意那些所谓的痛?”
“主子?!”秋叶和落雪同时喊道。
他们都没有想到主子竟会变得这样疯狂?!妄想伤害身体来减轻痛苦。但是……主子你有没有想过,这样根本减轻不了疼痛,只会让你的身体负荷!
“你们不必担忧,我能挺过去。”凤予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们,“幽国之事紧急,我不能走开,不然幽国定然灭亡!况且……”凤予苦笑,“况且现在还没找到她,不是么?”
落雪失神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不下一万次地告诉自己,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对他冷漠的女子,从未过自己为他默默付出的影子。
“主子,您必须回去,不然您的身体真的会负荷!”落雪平静心绪。
“你们不必多言,下去吧,我意已决。”
“主子?!”
“下去!”语气愤怒,不容人质疑。
二人只得不甘心地离开,但都在隐隐担忧明天夜晚,那个男人该如何度过……
——
敛城。
舆歌站在月色下,听着魂影的报告。
“……第一日他们未曾交战,郢城的将士们坚守不出,似乎想打持久战……”
“持久战?”舆歌挑眉。
“属下相信文将军定会获胜归来。”魂影说道。
“文海当初就败于郢城,朕想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舆歌自信地说道。
这么多年看这个老将军,早已把他的性子摸清,他不是会败在同一地方的那种人。
“是!”魂影随声应和。
舆歌向前走了几步,感受这清风拂面,好不让人惬意,“李芸把东西交出来了吗?”
“回陛下,已经到手,尸体和战死的士卒埋在了一起。”
舆歌嘴角勾起嗜血的笑容,让人不禁胆寒,“很好!”
“将军府所有士兵其实并未出战,都在幽国皇城,只要书信一封,打开兵符内部的印章盖下,南峰死后,不论是谁,都能调动所有南峰麾下曾经的将领!”
舆歌哈哈大笑起来,“呵……我要让幽国灭亡在内忧之中!”然后斜睨了魂影一眼,“你可知道该如何做了?”
“属下明白!”说完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舆歌独自一人沐浴在月色之下,脑中不禁又浮现出南绝的脸来。
月色真美,若是染上鲜红,是怎样一副别样场景?
然后,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