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宫内,秦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像是快奄奄一息了一般。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别人无法唤醒她,也无法打扰她。
宫里的女婢和姑姑跪了一地,像是在求主子求饶又像是希望主子快些醒来。总之不论是为了什么,脸上都一副恐惧的神色,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人头落地。
突然——
“皇上。”宫外的奴婢纷纷下跪,齐声喊道。
舆歌大步走到秦涟身边,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像是在算计着什么。只一眼,他就已经了然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道,“这是怎么回事?”话语里满含着威怒。似是真的为自己的心爱之人伤心、报仇一般。
跪在地上的女婢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全身瑟瑟发抖。大概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把皇帝也给搅和进来。若是……若是一不小心牵连到自己身上,自己的小命,还能保住么?何况还是这样一个狠辣、无情的皇帝。
“说!”舆歌大声喊道,“你!给朕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舆歌指中的女婢惊恐万分,几乎体力不支昏厥过去,但惊恐还是迫使她清醒着。女婢先是磕着头,嘴里不停念叨着“陛下饶命”的话语,然后语气不稳道,“今早……今早丽妃娘娘吃早食时,刚……刚开始还好好的,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了,吃了几口……就……就晕倒了。当时……当时丽妃娘娘还一副痛苦的样子。”说完整个人瘫软,竭尽心力了一般。
舆歌听着她说的话,嘴角轻轻一勾,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然后又恢复了一脸威怒的模样,“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回……回陛下,太医说……说……”婢女小心颤颤地说道,但却怎么也不能把话说下去。
“说什么?”舆歌皱着眉看着她,心里也知道了个大概。
“陛下饶命……太医说……太医说这毒太过凶猛,娘娘她……她……”女婢总是停在那里,让人忍不住提心吊胆,“可能要去了!”心下一横,将下半句话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殿里殿外的婢女头低得更下了,有的早已贴到了地上。
丽妃娘娘可能下一秒就要去了,虽说这丽妃娘娘这两年不得皇上宠爱,可是两年之前,可是深得皇上喜欢。若是勾起了旧情,皇上下令要他们陪葬也不是不可能!若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舆歌心里一惊,没想到这毒竟如此凶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太医,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朕治好她。”舆歌嘴角一勾,“若是治不好……”然后冷哼道,“朕不保证你全家人可以活下去。”他是皇帝,一句话便可定人生死。
“陛下,臣,也只能尽力而为。”太医急忙跪下,“若是……若是……”
话未说完就被舆歌打断,“没有若是!如果有‘若是’,朕要你们何用!”停了停,继续道,“等朕哪天也卧病在床了,你们也这般吗?”明明慵懒至极,但说出来的话,却有睥睨天下的味道。
“臣……臣不敢!”
“不敢就好!还不快治!”舆歌吩咐。
御医很快上前,把起脉来。
“陛下,今日早点里有华妃娘娘送的百花糕,还有兰妃娘娘送的红绫饼餤,奴婢担心……”说话的,是丽妃娘娘身边的丫鬟青儿,极受丽妃的器重。她话说到一半却未说下去,她心里知道,只要这般一说,大家便都懂了。
大家被青儿这样一说,心里便有了计较,原本沉重的心情,变得好些,至少有个娘娘顶罪,不是么?
“哦?”舆歌勾唇,在心里算计了一番,“来人!去把兰妃娘娘和丽妃娘娘给朕‘请’来!”说完眼底的光芒更盛。
不一会儿两人都到了现场。
华妃还是一身盛装,耀眼又华丽,身上的珠宝到处都可见,极是奢侈。而南绝却只是穿了一件白衣,披散在肩的黑发和她雪白的衣服形成对比,看起来弱不禁风,却又显得她脱俗不凡。
舆歌看见南绝这番打扮,挑了挑眉。她看起来没有用心打扮,这是为什么?妃子只要有机会见到皇帝不都是应该尽显风姿么?不论是要踏上刑场或是什么宴会也好,不都应该打扮得引人注目么?她如此不屑?
不过想想也是,她那样一个胜于男儿的女子,又怎会在意这些宫内的勾心斗角,争宠献媚?
南绝感受到舆歌投来的眼神,便也抬头对上。通过舆歌漆黑的眸子,再加上刚刚带自己来的公公的一番话,早已把这件事猜了个七八分。把自己请来估计也是他的谋算。至于这点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却是因为,舆歌把华妃也给请来了。
没错,那晚舆歌给自己的暗示,便是要自己帮他扳倒太尉一党。虽说太尉的职权没有丞相来得大,但是太尉赵广极受朝中大臣的推崇,也极受大臣的信任,甚至比得上丞相秦天闻的声誉。现在威胁皇位的,不是丞相,而是太尉赵广一党。现在舆歌是想通过后宫之事,铲除赵广的势力,而他自己亲自掺和到后宫之事,确实不太妥当,只有找一个聪慧的女人,来帮助他达到这个目的。
于是,很不幸的,自己便被他看中了。
没想到舆歌竟也会有这么一天,竟会通过女人的手,来除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南绝心里暗道。不过,为了千年雪莲,自己,也只有帮他了。
华妃站在一旁,看着这么一出,现在只知道丽妃不知为何吃了早餐倒下,现在陛下让自己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朕听说今日你们送了早点给丽妃?”舆歌佯装做怒。
“是。”南绝毫不犹豫答道。既然舆歌要自己帮他,那么断然不会让自己在这里背黑锅,要说顶罪,也是让华妃来顶,那么,自己也就没什么好再顾忌的了。
“臣妾今日送了百花糕给丽妃。”华妃老老实实道。
舆歌站起身看着没有顾忌的南绝,心里甚是满意。早就知道她很聪明,只是一小会儿,便已知道自己的意图。看来自己确实是没有看错人的。想到这便又开口道:“那如何丽妃吃了你们送的东西,却会变成现在这样?”
“臣妾万万不敢!”华妃有些害怕道。她是千金小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虽然她也想让丽妃下水,但怎会做得如此明显?
舆歌看着毫无动静的南绝,“兰妃呢?”然后走下来,在她身旁停住。在没有任何人看到的情况下,舆歌将袖中药丸递给南绝,然后对她微微一笑。
“没有。”南绝握了握手中的药丸,想着刚刚那笑,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莞尔。
“陛下!这毒老臣……实在是……解不了啊!”正在治病的太医突然说道,声音有些哀嚎。
南绝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这事本就与这些人无关却要牵连到他们身上,实在有些对不住他们。不过,皇帝便是皇帝,他走到哪里,他说什么都是法。
“解不了?”舆歌转身看着几乎已经趴在地上的太医,“来人,将这太医全家拖出去斩了!”
“陛下!”老太医一筹莫展,“陛下恕罪啊!”
南绝看着这一出闹剧,上前一步,“陛下不必惊慌,臣妾有法子可解。”
一时间,再次震惊所有人!当然,那个所有人里,不包括舆歌。
“哦?”舆歌反问道。
“臣妾幼时幸得高人,曾被给予一颗百草丹,能解百毒。”南绝淡淡道。却不是因为她得了什么高人相助,却是因为舆歌的暗示。
华妃看着如此出众的南绝,心里的嫉妒再次油然而生。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她!为什么总是她抢占自己风头?!
“兰妃娘娘,不会下毒的人就是你吧?现在这样急着给丽妃娘娘解毒,该不会是你想害死她?”华妃嫣然一笑,却是字字带刺。
跪在地上的所有人听到华妃这一句,心里对兰妃的好印象减去了两三分。
南绝对上华妃的眼睛,那认真的眼神让华妃一愣,“是不是,做的人,不是才最清楚么?”
华妃暗恨,急忙说道,“妹妹,姐姐不过也是开个玩笑而已。”然后像是要挽回些面子地傻笑道。
“可惜,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南绝说道,“陛下,请允我上前医治。”
华妃在底下暗暗咬牙。
“若是治不好?”
“任凭处置。”南绝毫不犹豫道。
华妃听到这句话,在心里直想咒她死,却不知,这一出闹剧却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南绝走到床前,才知这毒有多厉害,竟把一个好好的人,折磨成这幅模样。南绝拿出药丸,给秦涟服下,“两个时辰后,她会醒来。”南绝也不知这药的作用,但想必药效不会太慢显现。
“太医,去给丽妃娘娘把脉。”舆歌吩咐。
“陛下,奴婢……奴婢瞧见丽妃娘娘是吃了华妃娘娘送的百花糕才晕倒的。”一个婢女壮大胆子说道。事实上,她是亲眼看见的。
“你胡说!”华妃大惊,“陛下,你别被这个丫头骗了!臣妾怎么会谋害丽妃?”
“你如何得知?”舆歌理都未理华妃而是问着婢女。
“当时……当时奴婢正在服侍丽妃娘娘用膳。”婢女还是心有余悸地说道,毕竟现在她说的话,是对皇帝说的,还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皇帝!
“陛下,这是华妃娘娘送早点时用的盘子。”青儿心中不平。
“太医,来看看这上面是否有毒?”
太医接过,嗅了嗅,然后道,“陛下,上面有毒。而且正和丽妃娘娘中的毒一样。”
“哦?”舆歌轻笑。
“不是臣妾!皇上,臣妾没有理由要谋害丽妃啊!”华妃哀求,“皇上,是有人要陷害臣妾,你要给臣妾做主啊!”
舆歌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眸中折射出来的目光,像是能凌迟一个人一般,“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做的。”华妃忽的瞧见坐在丽妃床上的南绝,然后大声说道,“皇上,定是有人陷害我。是兰妃,是兰妃要陷害我啊,皇上。不然她怎会有解药?”
“哼,”舆歌冷声,“无理取闹。拉去冷宫。”一挥袖,两个侍卫便拉着还在求饶的华妃出了雨花宫。
南绝看着被拉出去的华妃,心里顿生一股怜悯之意。她是没错的,但因为她父亲的权力,却要引得她进入冷宫。那个女人一辈子都害怕的牢笼。转念又想到自己,或许等自己的利用价值没有了,舆歌也会把她关进那个地方?这并不是异想天开,凭着舆歌这样敏锐的直觉,任何威胁到他的人都会铲除,一个不剩,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女人?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不然,你就奢望着你的脑袋还在你脖子上。”说完便走出了雨花宫。留下一帮惊魂未定的奴婢。
“多谢兰妃娘娘为我家主子解毒。”青儿上前,有礼地感谢。
“不必。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照顾好丽妃。”
“是。”
南绝暗自摇头。今日这一出恐怕还不能真正打击到太尉一党,还要一次精心策划才行。然后兀自一人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