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阳光被大片的阴霾挡住,宇文逸妍下了车便马不停蹄地向正阳殿而去。八年前,纳兰熏亲临安阳侯府探望护驾受伤的安阳侯宇文绝,她不知道父亲对纳兰熏说了些什么,只是纳兰熏临走前神情复杂地望了自己一眼;四年前,也是一个像今日这般的天气,缠绵病榻已久的安阳侯宇文绝终于撒手人寰,徒留下一双十岁的女儿和诺大安阳侯府,就在其他人都坐等安阳侯府的没落时,纳兰熏忽然出人意料地下了一道圣旨:由安阳侯府大小姐宇文逸妍继承安阳侯爵位。就像用纸糊的真相突然碎裂了一样,接旨时宇文逸妍险些昏倒,她突然明白了四年前纳兰熏的眼神,重生一世,她以为她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然而她的举动却让父亲走得比前一世还早。如今,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辜负父亲的期望,安阳侯府在她的打理下不没反兴;而她,亦是成了羽国唯一一位女侯爷。
怎么又想起了从前的事?宇文逸妍回过神来,手中的玉牌冷得有些疼手,她却不得不将它握紧。即使是背着身,她也能感到无数的视线跟随着自己,谁人不知,谁娶了她,便有整个安阳侯府陪嫁?面纱下的唇角扯出一丝苦笑,宇文逸妍大步走向正阳殿。
“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坐在龙椅上的纳兰熏挥手示意众人离去,三呼万岁之后,宇文逸妍避开众人,独自走向御书房。自十岁那年起,亦是自她成了安阳侯以后,纳兰熏便让她每逢朔月之时便到御书房领一份朝中必须被铲除的臣子的名单,由她一个一个暗中处理。
“皇上若无事,臣就先退下了。”将名单收入袖中,宇文逸妍便要离去。
“爱卿已经及笄几年了?”平日里素来不说话的纳兰熏今日忽然一反常态道。
“启禀皇上,微臣尚有一年才到及笄之年。”宇文逸妍面无表情道。
还未及笄吗?纳兰熏一愣,屈指一算,果然如此,仔细打量面前的女子,是她一直将自己伪装得太成熟了吗?
“爱卿可曾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婚事?宇文逸妍心中一惊,道:“尚无,寻常女儿家都要到及笄之年才会有没人上门提亲,更何况微臣家中尚有一小妹,微臣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样啊。”纳兰熏略有些失望,但随即又话锋一转,“那依爱卿看,朕的哪一位皇子最应当太子?”
听闻此言,宇文逸妍只觉得一阵寒意,随即道:“多谢陛下抬爱,陛下破例让微臣继承父亲的爵位微臣已是感激不尽,只是这立储君之事,微臣不敢非议,窃以为应与百官商讨。”
“这……是朕失言了。”纳兰熏有些尴尬道。
“不是陛下的错,陛下也只是想若是早立储君也好以此来固国本。”宇文逸妍福身道。
“时辰也不早了,你先退下吧。”看着宇文逸妍大步跨出御书房,纳兰熏向屏风道,“茹儿觉得此女子如何?”
“张弛有度,懂得分寸,真是一介奇女子。皇上觉得,留给玥儿如何?”千娇百媚的凤皇贵妃慢慢踱出。
“最好的当然要留给玥儿。”最好的,是储君之位和宇文逸妍吗?凤皇贵妃眼角的笑深不见底。
坐在马车中的宇文逸妍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大小姐小心些,莫染了风寒。”一旁的雨玦给宇文逸妍披上一件毛毡,又递了一只暖炉过来。
“雨玦姐姐愈发向雨霏姐姐了。”一旁正嗑着瓜子的雨霁含含糊糊道。
“你这小妮子,若是本侯身边的人都如你一样,本侯怕是早就驾鹤西去了。”宇文逸妍扫了雨霁一眼,雨霁讪讪地缩回了又想抓一把瓜子的手。
“小姐净胡说!奴婢哪有那么差啦!”雨霁拍拍手道。
“是的,小姐。雨霁妹妹也很特别啊,比如一点都不会照顾人啊,女红什么的完全不会啊。”雨玦在一旁火上浇油。
“哼。你们都欺负奴婢!”
“好了,雨霁你也别闹了。都快及笄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宇文逸妍信手掀开幕帘,八年,都城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除了,物是人非。
“一会儿给其他两侯的嫡女大小姐捎个口信。晌午时分,稚雀楼见。”垂下手,宇文逸妍阖上眼不再说话,雨霁和雨玦都乖乖地闭上了嘴。
晌午时分的稚雀楼人满为患,待宇文逸妍来到天字一号时,闻人清颖和澹台千秋已是等候多时。
“安阳侯大人今日好兴致,怎么想到约姐妹几个出来的?”闻人清颖和澹台千秋双双卸下脸上的面纱,昔日稚气的女孩们如今都成了美人。
“让小二先上菜吧,今日本侯早膳都未用就去上朝了。”宇文逸妍坐了下来,以指甲扣着桌面。
“你说皇上连立储君这种事都问你?”澹台千秋筷子一松,“翡翠金钟”霎时掉落在了桌上。
“所以本侯才把你们约出来,这件事不简单。”
“客官。上菜咯!”门外响起了小二的吆喝声,紧接着,便有人推门而入,浓郁的香味霎时涌入。
“晴空一鹤,客人请慢用。”说罢,小二回身就要离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闻人清颖忽然出手打掉了澹台千秋的筷子,惊呼道:“啊,小二哥你瞧!这菜中怎么有虫啊?”
那小二一愣,下意识地回过身来,在他抬头的那一刹那,宇文逸妍右手一抬,一道银光缠上了小二的脖子。
“说,谁派你来的?”闻人清颖左手抬起小二的下巴,右手晃着一只瓷瓶,“不说,就把这个给你灌下去。”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人不知道!不知道啊!”
“闻人大小姐精通药理果然名不虚传。”低沉的声音传来,身后的镂花窗霎时成了碎片,几道黑色的人影飘然而至。
“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敢下寒玉散,胆子倒不小。”
“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者说,我们的目标不过是安阳侯大人而已。”为首的黑衣人二话不说,长剑直取宇文逸妍的咽喉。
“啪”一声脆响,黑衣人握着发麻的手掌,不敢置信地看着宇文逸妍右手上的银鞭,以及自己飞出的长剑。
“螳臂挡车。”冷哼一声,只见一道鲜血溅到了墙上。
“闻人大小姐该不会有宇文大小姐那么彪悍吧?”另一个黑衣人收起剑,径直走向闻人清颖,淫笑着伸手撩起闻人清颖的一缕发,“真香,这般的美人,用剑岂不是太不怜香惜玉了?”
而闻人清颖只是浅笑着看着他,直到笑到他心里发毛。
“你……为何笑得……”话音未落,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公子是否觉得心肺剧痛,神情恍惚,武功正在流失?”闻人清颖收起笑容,关切地问道。
“呃……你怎么知道?”那人倒退了一步,又吐出一口鲜血。
“多谢公子为小女子试验了小女子新制的毒。”闻人清颖款款行了一礼,“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小女子再送公子一程吧。”
“不……不要……”那人惊恐地看着闻人清颖一步一步走近,原本销魂的香味成了催命的气息。
“那个,我是好人家的姑娘,不要杀我!”澹台千秋怕怕地举起双手。
“你们……”最后一个人见两同伴不敌,放弃了攻击澹台千秋,想带着重伤的两人离开稚雀楼。
“站住。”身后忽然飘来宇文逸妍轻飘飘的声音,“你们窥得了本大小姐会武功的事,怎么还奢望能活着回去呢?”
“那你……”
“不必垂死挣扎了,本侯不用想也知道你们的主子是谁,现在,请上路吧。”“啪”一道银光,三具尸体。
“啊,没劲,将他们处理掉吧。”闻人清颖失望地挥挥手,三具尸体顷刻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