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浑则认为郭络罗家拿32抬出来就好,因为安王府已经准备了全副嫁妆64抬,嫁妆过多就显得太过招摇,太子福晋当初也不过64抬的嫁妆而已,总不好越过她去。
僖郡王景熙道:“二哥多虑了!他瓜尔佳氏嫁姑娘凭什么和我们王府嫁格格相提并论?咱们长安就该十里红妆、气气派派的出嫁,谁也休想比过她去,既然谨国公有这个心意,结结实实的拿64抬出来好了。”
商量的结果皆大欢喜!
长安跟在气鼓鼓的岳端身后解释道:“嗳,五舅舅,您听我说,不是我眼皮子浅稀罕他们府里那点儿嫁妆。我就是觉得吧,顶着郭络罗这个姓氏,我这一生也和谨国公府撇不开关系,对那个家族该尽的责任和义务我一样儿都逃不掉。您想啊,我又不是吃他们家的米长大的,凭什么替他们白出力气白跑腿呀?您说是不是?那就叫他们付我一点工钱好喽!”
岳端转身,长安摊摊手。
他点了点长安的额头,眼里聚起笑意:“小财迷!还说不是自己眼皮子浅!瞧吧,绕来绕去还不是惦记那点钱财?”
“六十四抬啊!即使他们往箱子里装的都是老棉布,我转手卖掉,也有不少银子哩,再说了,估计他们也不好意思全装上老棉布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嘛!”
岳端故作沉思状:“好像也有道理!”
“那是!大胡子逢人便夸我算术学的好,这点子账还能算不清楚?”
博尔敦从花亭里绕出来,拉着长安的小辫子说:“长安,你又骄傲自大了!”
小华彬骑在汉白玉的栏杆上,荡着两只脚,悠悠的叹气:“哎,哥子,你就让某些人自大一回吧,她自大的机会实在不多!”
岳端与博尔敦大笑不已,长安气的跳脚,跑去捉华彬,他迈着两条小短腿跑的贼快,嘴里嚷着:“快来瞧啊,笨长安恼羞成怒了!”
安王府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一直飘到幽静的竹园,长安趴在窗户边望着悠远的蓝天发呆。她心想,今日真是个好天气,天高气爽,万里无云。她想起玛法,想起胤禛,心里迷迷糊糊的,困意涌上来,她就趴在那里睡着了。
穆曦朝丫头摆了摆手,示意她噤声,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站住。她睡的很沉,皱着眉,嘴角流出晶亮的口水来,像个孩子。
对于这个姐姐,他的心态是复杂的,在学堂里他总能听说长安格格又和某某人打架了,或者长安格格在赌坊赢了那个号称赌神的冷二爷,再或者就是长安格格居然去逛烟花巷之类的传闻。那时候,他既羡慕她的逍遥恣意又对她的不自爱嗤之以鼻。
有一天,一个同窗说,安格格那样的绝色美人,又时常出入烟花之地,必定深谙风月之道,说不定已尝了雨露滋味。他那时候那么的愤怒,抓起砚台劈头盖脸的朝他掷过去,他是两广总督的儿子,是学堂里的霸王,生的膀大腰圆,他平日其实不敢招惹他的。那一天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他把他掀翻在地,狠狠的捶打他的脸。同窗们没有见过他发怒,都被他的狠绝所震慑。
等他被拉开的时候,那个霸王早被他揍得面目全非了。有个同窗突然记起来,说:“郭络罗穆曦,郭络罗长安!是了是了,长安格格是你姐姐,是不是?”
他只在心里唤她姐姐,姐姐这个词被同窗点出来,听起来有点别扭,又有些血脉相连的暖意。
那个霸王撂下狠话:“你给爷等着!小爷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果然是个狠角色,在众多书院联合举办的蹴鞠比赛上他居然带了十几人个来围攻他,好让他丢尽颜面。他寡不敌众,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他不后悔揍了他,他生平第一次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件事而心意坚决。
在他又一次跌到泥浆里的时候,他看见她一身红衣,骑着一匹白马奔驰而来。他当然认得她,他的姐姐——郭络罗长安,他曾无数次躲在人群中,看着她鲜衣怒马疾驰而去。
那条蛇皮软鞭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灵魂,灵巧精准的抽在那些人身上,他们都听过她的大名,当然抱头鼠窜。她跳下马,朝他伸出手,他把自己沾满烂泥的手放到她手里,她笑着说:“你还不赖,不是个软骨头!”
她又对别人说:“谁往后要是敢欺负他,我就把谁揍成大猪头,保准揍的他额涅都认不出他来!”
他心里又喜又悲,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喜的是原来被人护着的滋味这样好,悲的是他们错过了那么多年,中间又隔着杀母之仇。人人都说她的额娘是被他的姨娘害死的,虽然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但那个害死她额娘的人终究是他的亲生母亲。
自那之后他们依然鲜少有交集,但他的生活明显好过起来,在府里大伯母也不会刻意为难了,月钱也能按时发下来,下人们也对他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敬畏,同窗也开始拉着他玩闹。
可她依然不见他,就好像她从来都不知道有他这样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好像她从来都没为他打过那一架。可他不能忘记她为自己打过一架,也不能忘记她曾笑着说:“你还不赖,不是个软骨头!”
那样骄纵强悍的一个人,睡着的时候原来是这个样子?
穆曦轻轻的唤她姐姐。长安突然醒来,睡眼迷蒙的望着他,说:“穆曦?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他奶奶的!我去揍他!”她说着就从窗户里跳了出来。
穆曦摸一把脸上的眼泪,这一次却不可抑制的哭起来。长安愣住,继而轻轻揽住他的肩,他很瘦,个头也不高,只到她鼻子底下,拉住她的衣襟哭的声堵气噎,长安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你别哭,谁欺负了你,你告诉我,我去揍他,把他揍成大王八给你出气。”
他才是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子,只是任性的哭,哭的差点背过气去,打着嗝一声又一声的唤她“姐姐”,长安也难过起来。她突然后悔这么多年对他刻意的淡漠。不管上一代人有什么样的恩怨,他都是无辜的,与她一样,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他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与她在血缘上最为亲近,那就是他了!
长安亲自打了水给他洗脸,他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脸上露出赧然之意。长安拿冰毛巾给他敷眼睛,神情认真而郑重,穆曦嗫喏许久,唤道:“姐!”
“嗯?你有话就说,男孩子家怎么婆婆妈妈的?”
他从衣袖里抽出一幅卷轴,斟酌道:“这是我打理阿玛书房的时候在他寝榻上的檀木盒子里发现的,上面写着‘吾儿长安,一世长安’几个字,我想你要出嫁了,阿玛应该很开心,所以我替他把这个给你送过来,当作贺礼。”
长安接过卷轴放到桌上,却并不打开。她笑道:“你替阿玛送了贺礼,那你自己有贺礼给我吗?”
穆曦脸红起来,扭捏了许久才掏出一个五彩丝线编成的手链,黑色的底子大红的福字,镂空的花草鲜艳夺目,瞧着十分精致漂亮,被她的皓腕一衬,更显俏皮。
穆曦瞧见长安戴起来,脸上越发高兴,不禁带了几分炫耀,道:“我跟丫头学的,编了四五十个,只有这个最好看!我原本想买一件东西的,可是阿秭,那些都是郭络罗府的银子换的,都不是我的,只有这个才是我给你的!”
长安突然感动,放下了心里所有的隔阂。她想,这个弟弟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与我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人,我从今往后要好好爱护他。
今日是长安成婚的前一天,按例要将嫁妆送往八殿下的居所。安王府和郭络罗府的人在这一天摈弃前嫌,双方都派出人马,组成了长安的娘家军团,准备将嫁妆和皇帝所赐的仪币送往阿哥所的舒风居。
长安目前有十七个表兄弟,除去小华彬和尚在襁褓之中的永年,剩下的十五个表兄弟都争先恐后的要去送嫁妆。郭络罗府那边的兄弟居穆曦说来远近也有几十个,长安的大伯谨国公特意挑了二十个长相出众、教养良好的年轻人给她送嫁妆。再加上送妆奁的全福太太和长辈亲眷,光主子就有小一百人,据说这是大清史上最为庞大的娘家军团。
吉时到。王府中门大开,乐班大奏喜悦,几百个年青力壮的青衣小厮踏着整齐的步伐,由佩刀的王府侍卫开道,仪币当先,然后是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一路由安王府的大门抬出去,前面一抬已到了乾清门,后面一抬还在王府的台阶上,百姓争相围观,人们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十里红妆,纷纷感叹说,即便是公主出嫁也没有这个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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