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推开窗户,又回头看了长安一眼,双手抓住窗楞,利索的翻了出去。长安住的竹园离王府后花园比较近,顺着那条青石小道抄过去,就是花园的围墙。王府有巡逻的侍卫,八阿哥一路闪躲,终于顺利的翻了出去。
鹿鸣躲在墙根底下瑟瑟发抖,虽然披着貂皮大衣,还是冻个半死,连鼻涕都要冻成冰棒了。八阿哥从墙头跳下去,拍了拍手上的雪渣子,鹿鸣立即欢欣鼓舞,把貂皮大衣给他披上,抖着牙齿道:“瞧您,冻坏了吧?回头要是生病,惠主子非扒了奴才的皮不可。”
“你披着吧,我走了许多路,不冷。”
“您体恤奴才,奴才明白。可世上哪有奴才裹貂皮,主子反倒要吹老北风的理?”
“您甭谦虚!你主子我不是一直在吹老北风,而你这奴才一直裹着貂皮么?”
鹿鸣听他揶揄自己,就说:“那不一样,先前您去幽会美人儿,心热屋暖,哪用得着貂皮呀。现在不同嘛,您那一腔的热情已经倒给了美人儿,体温下降,自然需要貂皮了。”
主仆二人一路走,一路斗嘴,鹿鸣到底把大衣给八阿哥披上了。走出去老远,八阿哥突然站住,说:“对不住了,你还得再吹会儿老北风!”
鹿鸣看看天色,道:“丑时了,再耽误下去,错过了侍卫换班的时间,要溜进去可就不容易了。别人倒还罢了,反正安格格迟早是您的福晋,互诉衷肠也不在这一时嘛。”
“行啊,有长进,这成语用的恰当!”八阿哥把大衣扔给他,自己一溜烟跑了,因为助跑,所以极利索的翻过了围墙。鹿鸣裹着大衣暗暗咂舌:爷的身手也真是了得!如此高的墙,翻起来也忒利索些。上个月,他好像也就能翻个六尺高的墙吧,感情这一个月的努力都放在翻墙训练上了,可真有先见之明。
长安正对着盒子发呆,窗户被推开,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她气急败坏,拿眼瞪着他:感情是把本姑娘的闺房当成你家后花园了?想怎么逛就怎么逛来着?
他爬进来一半,长安走过去拿窗扇夹住他的腰,他可怜兮兮的拉住长安的衣角,说:“好格格,饶了小的这遭吧,小的下次一定改。”
“你还想有下次?”长安气的七窍生烟,夹住他不放。
“长安……,长安……,小长安……”他一声声的唤她,轻轻的唤她,唤的那样轻柔,唤的长安心里发软,可她就是夹住他不放。
“哎哟!”他呻吟一声,长安心里一跳,立即松开窗扇,他乘机跳进来。她晓得上了他的刁当,恨恨的瞪他。
他笑道:“嗳,别瞪啦别瞪啦,眼珠子掉出来啦!”长安气的要命,他就笑话她:“真小气!小气鬼!小笨蛋!”
“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后悔了?那,东西还给你,谁稀罕似的!”
他见盒子开着,晓得她已经看过了,就问:“怎么样,好看吗?我自己雕的!”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好似一个向大人邀宠的小孩子。
这话倒是真的,就那粗糙型的雕工,绝不能是老师傅的手笔。他送给她的,是一个小孩拳头般大小的玉佩,碧绿的竹子上,一大一小两只熊猫抱着竹竿,小的那只正在啃竹叶,大点的那只笑眯眯的瞧着它。雕工并不精致,但长安就是觉得大点的那只熊猫笑眯眯的,小点的那只憨头憨脑的,有点傻。也算他能耐,这样小的一块玉,雕的东西又复杂,居然还能如此活灵活现。
“你瞧,小点的这只像不像你?因为不洗澡,背上居然还背着一只苍蝇。”
长安就着烛火一瞧,那黑漆漆的一团,果然是只苍蝇。她拿指甲抠了抠,抠不掉,就说:“你诬赖我,损人清誉,我有洗澡,天天洗澡!”
他笑起来:“好不容易找来这样一块料,却有这个瑕疵,我也没有法子么。”
这个玉佩实在好玩,长安十分喜欢,从他手里抢过去,嘴里却说:“这么烂的雕工,有人要才怪!”
八阿哥笑的眉眼清亮,在她面前摊开手掌。长安抓着玉佩躲了躲,问:“干嘛?”八阿哥越发笑的欢畅了,道:“礼尚往来,我送了你新年礼物,你也要送我一件。”
长安满不在乎的挥挥手,道:“这屋里的东西,随你拿好了。那些字画、瓷器、玉器、珊瑚、金器银器,都是上品,有些还是前朝的东西,也值几个钱,你随便拿好了。”
八阿哥背着手走了一圈,说:“安郡王倒舍得!不怕你牛脾气上来都给他砸掉了!”长安道:“砸东西这样没水准的事,我只在三岁之前干过!嗳,你快挑嘛,我还等着睡觉哩。”说完捂着小嘴打个哈欠,那样子像只慵懒的小猫,困极了的缘故,眼神迷蒙,透着憨态。八阿哥一下子就看住了,他迷迷糊糊的走到她跟前,道:“你当爷是江洋大盗吗?我又不缺那些阿堵物!”
“那你要什么嘛?”
“我要你贴身的,或者自己做的小玩意儿也行。长安,给我个念想,我们五月份才大婚,还要那样久。”他几乎有些祈求了。
以前,那个人也问她要回礼,她到底顾忌安王府的颜面,怕被别人拿住了把柄,思虑许久,只送了他一盆自己养的花。说是花,其实不大算是花,至少长安没见过它开花,只是几片长了许多刺的绿叶子,从西洋人那里淘来的。此物唯一的优点是生命力强悍,非常适合懒人养。当她把它送到他跟前时,他的表情十分好玩,过了许久才说:“你这花,你这花,可真是……不过,蛮像你的风格。”她当时乐呵呵的傻笑:“我已经养了三年了,与它感情深厚,您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长安有些恍惚,只觉得头晕,八阿哥的脸在她眼前飘忽不定,可他的眼睛那样亮,眼波欲流,叫长安没有法子拒绝他。他这样难为她,她就恶作剧的想整他,说:“那我送你一个荷包,是我自己做的,但你要答应我,随时随地把它带在身边,而且要挂在外面,叫别人都能瞧见。”
“好!”他答应的十分爽快。
长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来,交到八阿哥手上。那是个白色的布袋子,上面绣了两只肥嘟嘟的米黄色鸭子,勉强算得上是憨态可掬,清的水,碧的草,俱是微微扭扭,透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他翻来覆去的瞧,长安幸灾乐祸,咋咋呼呼的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不许反悔,反悔的会长驴耳朵、猪鼻子!哈哈,这是前一向玛嬷和舅母她们逼我绣的,我自己都瞧不过去,所以偷偷藏起来了。”
他很淡定,一脸的笑意:“想不到你还会做针线,不错,要再接再砺啊!”
果真是大名鼎鼎的八殿下!这都不能打击到他!想当初,她自己都被自己打击的想要找块豆腐撞死来着,长安瞬间崩溃,说:“你,你,你对我的要求可真是低!”
“何止是低,本殿下对你简直就没有要求,不抱希望的那种。哎,没办法,谁叫咱命苦,摊上这么一个傻妞呢?”
“你去死!”
长安咬牙切齿,八阿哥扬了扬手里那个不能称之为荷包的荷包,说:“我不能死,我一死,你就成了小寡妇,多可怜!”然后快速的跳窗户跑了。长安走到窗户边去,他已经跑出去老远了,却突然站住,转身朝长安挥手。月亮很亮,照在他脸上,那样俊俏的一张脸,仿佛刀刻斧凿一般,该柔和的地方柔和,该硬朗的地方硬朗,总是恰到好处,简直是上天的杰作。他的额娘,果真不愧是艳绝后宫的美人,留给他这样一幅好相貌,怪不得再矜持自重的女孩子见了他,也要目眩神迷、心向往之。
大大的笑容挂在他脸上,有些傻,长安突然有些难过。这个人,偏偏不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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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大家金银成堆,成双成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