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往后靠点儿,小心压断了马脖子!”
我有那么重吗?但她还是往后挪了挪,后背几乎贴着他的前胸,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暖暖的体温,她有点尴尬。
他说:“你绷那么直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还怎么骑马呀?你是猪啊?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出门不带脑子的?”
咱不跟心情不好的人一般见识!就当是被猫挠了,被狗咬了!
其实,以长安那个性格,被人这样骂很难不回嘴,但她之所以忍耐,没有骂回去,实在是因为她比较了解这个骂她的人。他平常温文有礼,是大家公认的谦谦君子,但他生气的时候十分可怕,非得削死那个惹他动怒的祸源才肯罢休,经过他的一番修理之后,那些祸头子要么一命呜呼要么半死不活。总之,惹他生气的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这就是十几年来,他看起来温文平和,却从没有人敢轻视他欺负他冒犯他的原因。
长安塌了塌肩膀,人刚好窝到他的怀里去,他乘机环住她的腰,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说:“又脏又臭,一身的酒气!回去了给我洗三遍!”
“哦!”
“哪只手或者哪只脚跟那个冰块脸有过接触,给我加倍的洗!”
冰块脸?长安反应了半天才晓得他讲的是无名,他对别人极有风度,取诨号这样的事他是绝不会做的。当然,风度这么一回事儿,当他对着自己和九阿哥胤禟的时候那完全就体现不出来,估计那时候他连风度是什么都不晓得。但他居然给无名那个大盗取了个“冰块脸”的诨号,长安觉得他对无名也是特别的。
“哦!”长安乖乖的点头。
她小时候跟九阿哥商量过应付八阿哥的法子,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八殿下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招惹他。对于两个无法无天又同样要脸面的小孩子来讲,他们当然不会承认他们这是怕了八阿哥,而是找了一个十分人性化的理由:免得八哥生气过度,伤肝伤肺,最终伤心伤身啊!大家兄弟姐妹一场,遇事就得仗义不是?九阿哥如是说。
那时候她和九阿哥还是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们就成了斗鸡眼了,时光果然是把杀猪刀,把曾经那么纯洁而坚固的友情一点点的毙在了它的刀刃下。
八阿哥突然问:“你在想什么?眉头皱成那样,丑死了!”
“啊,洗那么多遍会不会太浪费水了?你看,人家无名清爽俊逸,不像是会有虱子或者传染病的人;再说,我穿着鞋子哩,关脚什么事儿呀?”
“哟,长本事了你,还清爽俊逸呢?你个毛丫头知道什么是清爽俊逸呀!不行,得洗,浪费水也得洗!听到没有?”他拧着她的耳朵,无比严肃。
“好,好,我洗,我洗!”长安觉得气馁,她那么硬气的人居然有时候会怕八阿哥,真是天亡女英雄啊!
他没有再说话,呼吸喷在她的耳朵上,痒痒的,她的心跳随着他的呼吸加速再加速,令长安有种奇异的悸动,先是脸红,然后整个人仿佛都要烧起来。
他说:“哎,奇怪,你的脸为什么红的像猴屁股?”
你的脸才是猴屁股呢!长安一本正经的说:“我热!”
他倒很通情达理,颇为满意自得的拉了拉长安的小辫子,说:“热就正常了!小姑娘!”
谁是小姑娘啊?您老也就比我大一岁,装什么老成!
离王府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八阿哥就下了马,替长安牵马,九阿哥不屑的撇嘴:“都要成你福晋了,你怕什么呀?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做人要低调,谨防乐极生悲!”
玛尔浑才刚知道长安去会江洋大盗的事儿,此时正调兵遣将,预备银两,做了两手准备,打算去救长安于水火之中。他突然看见长安,真是又喜又怒,要不是瞧着两位皇子的面,一顿臭打肯定逃不掉。他命人把长安送回去,并且吩咐要“好生照顾”。
长安垂头丧气的跟着小崔往外走。
“等等!”八阿哥突然叫住她,长安站在台阶上回身去望,他疾步从殿里追出来,额角有微汗,那些汗珠细细密密的,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银润的光泽,配上那张稚气未脱却又坚毅的脸庞,让人莫名的安心。
“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要去做什么,你都要事先告诉我!”他右手食指曲起,敲了敲她的额头,很郑重的问她:“听到了吗?”
长安有些失神,捂着额头问:“为什么呢?”
“方便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呀!笨蛋!”
“那成!”她嘻嘻的笑。
他突然飞快的郑重无比的说:“别忘了洗手和脚!”
由于他屡次救长安于危难之中,夏凉和冬暖她们几个丫头几乎拿他当自己人,他只提了那么一句,冬暖就硬逼着长安洗了三次手脚,她被折腾的不耐烦,说:“不洗了,不洗了!烦死人!我又不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
冬暖卑躬屈膝,笑的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但态度极其坚定,又倒了一盆热水,道:“最后一遍,洗完了奴婢去做酸梅汤,里面放樱桃。”
长安喜欢冬暖做的汤水,她舔了舔嘴唇,为了美食,只好忍了。女汉子就要能屈能伸么!
夏凉直接叫人拎了几桶药水来,不由不分说剥光了她,往浴桶里一扔。长安吐一口水泡泡,暴怒:“奶奶的!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一直叫我洗?”
夏凉笑眯眯的说:“是姑爷叫您洗的。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容易,格格菩萨心肠,体谅体谅?”
长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姑爷”是谁,夏凉乘机差点搓掉她一层皮。
长安恼火的不得了,她的丫头连博尔敦的糖衣炮弹、威逼利诱、甚至美色诱惑都抵挡的住,信念意志如此坚定的一群人,为什么短短时日内胳膊肘就九曲十八弯的拐到了阿哥所去?
这是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毫无疑问,长安又被禁了足。由于玛尔浑和太福晋的联合关照,这次不仅大门外有彪形大汉守着,连闺房门口和茅厕的后窗户底下都有彪形大妈站岗放哨。她们挺胸抬头,目视前方,腰板挺的笔直,想必十分辛苦,长安叫人送东西给她们吃,她们义正词严的拒绝了,表示出了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保镖气节。
长安十分佩服,表示尊重。
正当她叹气的时候,柔福从外面闯进来,啧啧感叹道:“话说长安女侠,您还有脸叹气呢?后天就要上花轿的人了,还在外面疯!我们这些人都要忙疯了,您倒悠闲,还学关云长单刀赴会!”
长安寒毛倒竖,问:“谁后天上花轿?”
柔福扯住她的脸颊,翻个大白眼:“当然是你呀!难不成是王爷上花轿呀!”
“我?后天?上花轿?”
然后腿一软,人就瘫在了地上。柔福给自己倒了盅茶水,好整以暇的说:“哟,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听到嫁人乐晕了?”
博尔敦甩着扇子,还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扯住长安的耳朵把她从地上揪起来,按到炕沿上坐好,这才叫了声“小姑姑”,柔福问:“你怎么这早晚就下衙了?当心被你阿玛知道,又是一顿好打!”
博尔敦接过柔福递来的银耳莲子羹,慢慢的啜了一口,显然不想谈玛尔浑,只说:“我前几日告了假,去海淀把我额娘留给我的那个庄子收拾了出来,预备给长安当贺礼。”他转头瞧了瞧目光迟钝的长安,眼里浮出暖意来,摸着她的头发说:“她这个鸡飞狗跳的性子,整日闷在宫里可怎么受得了呢?那个地方宽敞,能跑马,偶尔出来住一住就很好。”
长安突然抱住博尔敦的胳膊,目光灼灼,说:“哥子,我不要上花轿,不要嫁人,我还小,我要留在家里。”
博尔敦不妨头,银耳莲子羹撒了满襟,他也不管,任由长安抱着他的胳膊乱晃,他轻笑:“羞死了!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小?”
恰巧长亭长柔长平长江她们一伙人结伴来瞧长安,一大群小姑娘,说笑声老远可闻。长安怕被长亭那个小毒舌笑话,立即放开博尔敦,做出一副气定神闲高深莫测的样子,以满足广大观众的猎奇心理。
长亭围着长安转了两圈,显然大为失望,道:“嗳,二姐姐和三姐姐嫁人的时候,一个乐的合不拢嘴,一个哭的死去活来,你怎么不哭也不笑?”最后还做了个点评:“果然是朵奇葩!”
柔福笑道:“她本来拉着你三哥哥要哭来着,硬说自己还小,不要上花轿,要留在家里,眼泪正在酝酿中,你们就来了。”
长柔是个安静绵软性子,大概是庶出的缘故,平日话很少,今日倒难得活泼了一回,她凑到长安跟前,笑道:“安姐姐,那你继续酝酿,哭一个给我们瞧瞧?”
长安很喜欢这个表妹,平日有好东西总会惦记着她,她捏住她的鼻尖,凶巴巴的说:“要哭要笑等你们嫁人的时候自己去体会好了!少拿本大爷作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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