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格儿有皇命在身,虽心中不愿多与即墨彦呆上哪怕一刻,却不能不忍住与其周旋:“三皇子为吾皇分忧,为终南百姓分忧才是真辛苦,储梦饱食终日,并无甚苦。三皇子这些日子一直给太后供血又终日辛劳,怕是身体亏空得厉害,可需储梦为您把脉开方?”
即墨彦浮在脸上的笑容僵停一瞬,又展开:“无碍,有郡主敬献给太后的‘却死丸’在,些许血亏和劳乏算得上什么?只停供几日就全回复了。话说回来,也还好是这‘却死丸’确有神效,否则,郡主怕难逃欺君罔上之责。”
梦格儿微笑道:“三皇子您说笑了,‘却死丸’是否神效,储梦的确不知,只是循一心想要敬献宝物而已,现下,一未因它而害得谁的性命,二也没有借此谋得皇家半点恩惠,又有何必要欺君欺君罔上?倒是三皇子,三皇子有‘却死丸’在身,已是百毒不侵,可终南之民却没有,您与其花这么多时间担忧储梦是否欺君,倒不如抓紧时间着人帮着熬药、救灾的好。
如今瘟疫横行,时不我待,储梦是奉皇命而来,身担众民安危,心中甚恐,还请三皇子速速将终南现况与我实道方好,其它的还是容后再叙吧。”
即墨彦玉面泛黑,冷声道:“郡主所言差矣!何谓瘟疫横行?郡主即是奉皇命辅助于我安定终南形势,却为何不经查实便在大庭之下危言耸听、惑乱人心?”
梦格儿闻言,面色不变:“真的是危言耸听、没有瘟疫横行么?那我们这一行人纵月狂奔是为什么?这数百车药材大费周章披星而来又是为了什么?”
即墨彦紧紧喉咙,看了眼一旁立着的杨太医道:“杨太医,这数月,你一直在我左右随行,还是你与郡主详说吧。”
杨太医面色尴尬,只盯着地面,也不回答。
“杨太医,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你做这般情状却是为何?”梦格儿问道:“储梦此番来终南,并不是来追究责任的,也轮不到储梦来追究谁的责任。只是,事已至此,为了众民和皇都着想,杨御医还是实话实说吧。”
杨太医抬眼看着梦格儿,又看看即墨彦,把想说的话在脑中过了几过,方才说道:“确实是有疫情,疫源在终南城外的南山牙子,起先我们亦并不知晓,直到半月前离这城中不到二里地内突然全是疫民,这才……不过,三皇子前些日子一直在调度人手,督办水坝加固,故而对此情形并不十分知晓,也是就是半月前才…。”
“这些疫民是如何安置的,源起为何可曾查明?”梦格儿并不追问是否三皇子失职,只想尽快知道疫症情形。
“疫民已由三皇子下令圈禁起来,周围加设关卡,以防止疫症漫延,疫民们的饮食均在卡内解决,五谷泄处亦专门分开,时时填埋,不治之人以火焚之,目前为止,疫情应是被控制住了。”
“控制住了?”梦格儿轻恼道:“不治之人每日有多少,御医可知晓?未知您是否已研有救治之法?还有,那疫源处可有活水入城?城中之人是否已经被告之禁用?”真真可恼,都这会子了,这杨太医还一直在给即墨彦圆谎、推卸责任,难道不是应该赶紧将疫症和调理之法阐明吗?看他身干衣净,面色红润,未经风霜的模样,想着一路看到的流民,梦格儿心内更是不愉。
“这……”杨太医语顿,又把眼眉低下看着脚面不说话。
见状,梦格儿慢慢平复心绪道:“杨太医,您可否与我先往圈禁处看看?届时还要请您多费心与我共同研药。”
“郡主说哪里话来,小臣着实力微无能,不然,亦不会至今仍对疫症束手无策,吾皇亦不会专程指派郡主前来救人,小臣可以即刻引带郡主去圈禁处,但却万万不敢参与共同研药,以防因为小臣之失而影响了郡主的诊治,还望郡主见谅。”
杨太医很奸猾,难怪任职多年,在高手如林的太医院如鱼得水、官道顺畅。
梦格儿当下不再维持笑脸,冷冷地道:“多年前我曾师从已故的王院首,他曾多番提及杨太医,说你在滋补调理一道颇有建树,三皇子此行,太后娘娘更是特地指着你来看护,这力微无能一说杨太医就不必再提了,若你真是救治无法,便多开些日常补充气力的方子监督着人熬制吧,病人总要有了气力才能抗得起疫不是?”
杨太医听梦格儿语气严肃,抬眼观看,不禁愣住,方才还挺软和的小丫头,转眼间竟满身上位者威严,心中一个激灵,不由得将轻忽之态收拾起来,诺诺地拱手弯腰道:“郡主谬赞,小臣回头就着人熬制补方。那,郡主,咱们现在就去?”
梦格儿点头,微侧脸庞,郑重地向即墨彦行礼:“三皇子,来这的路上,我手绘了一份防治虫、蛇、鼠患的要害图,还请您尽快着人照着放药。人命关天,终南之危还须三皇子多加操劳,储梦先前讲话过于偏执,还请三皇子大人大量不要计较,一切还以众民为重。”梦格儿担忧即墨彦心存算计,不会按着自己的计划行事,与杨太医问话时便思忖了要向即墨彦低头。
即墨彦闻言,亦面色缓和着道:“郡主心系终南众民,一时着急亦是有的,本皇子不会放在心上,倒是郡主前往那处疫处,还得多加小心才是。”
“劳三皇子挂心,储梦来前已服防疫的药汤,应无大碍。药车数量较多,用不完的还请三皇子着人妥善保管。”
“郡主放心,库衙后院本就安置官仓,存放千车粮草皆有富余。郡主且去看看就回吧,本皇子等你夜宴。”
梦格儿未言,行礼告退。
“郡主,前方直走,再行上一柱香功夫就到疫处了,有军士在前头守着,很好辨识,小臣还得回去赶制补方,您看可否……”杨太医不愿犯险,这储梦郡主虽是奉旨而来,毕竟没有实权,他倒也不怕得罪。另外,文人相轻,这小丫头也不过十三、四岁,就算会治些病症,又能有多大道行?他倒要看看,没着没落的,她要如何治疫。
梦格儿明了,亦不再与他多话:“即是如此,杨太医就请回吧,只不过,此番用药之处甚多,杨太医还是辛苦些与终南府官确认清楚疫民数量方好,否则,得不到补方的疫民一旦纠闹起来,引得吾皇雷霆震怒,可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推脱得了的。另外,杨太医切勿按着给三皇子调治的法子开方,那等珍贵的药材,补给里未必会有。”
杨太医没想到储梦如此精细,本打算含糊着人配制几缸便罢,现下,却不得不打起精神认认真真找那府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