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进去坐坐吧！”蓝筱看着想离开的柳下惠笑着说。
柳下惠又紧张的看了看店里面，蓝筱忙说，“放心，我妈出去了，要很晚才回来呢！我一个人好闷啊，如果没什么事就陪我聊聊天嘛！”
蓝筱帮柳下惠泡了杯菊花茶，但她却不知柳下惠这个人，别人越对他客气，他反而越不安。蓝筱没有从他的脸上读出不安，只觉得他的脸比昨晚似乎更憔悴，脸色也很暗淡，“今天还是要上早班和晚班吗？”
“是。”柳下惠点点头，“昨晚谢谢你送我回去，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说出心中的感谢倒也不令他舌头粗大。
蓝筱忙转移话题，再让这个男孩说下去，估计他能说出一连串感激的话，“对了，你怎么跟小学生一样，还抄写的。”
柳下惠的脸红了一下，“我每次背单词过几天就忘记了，想想能记住的单词都是以前初中学的。所以试着用初中老师教的办法。以前我们就是每个单词要抄好多遍。”
蓝筱笑着点点头，柳下惠双颊的红润却依旧在，她仔细的看了柳下惠一眼，“其实你并不适合电玩城的工作。”
“我也就打算干到月底。”突然想起泽哥卖毒品的事，他拼命的鼓起勇气，“泽哥并不是个好人，你——”才说了一句，又觉得自己唐突，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这句话的除了她妈妈，居然又多了一个人，蓝筱沉吟了一下，“其实我很清楚，我认识他是在高中的时候。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我跟着妈妈过，经常被别人欺负。记得读高二的时候，我被学校里的一群太妹围住。我连她们一个都不认识，更别说她们的男朋友了。她们中的一个硬要说是我抢走了她的男朋友。打了我一顿后，还威胁我小心点，否则毁我容。那天晚上我很害怕，她们掐的我身上全是伤痕，我不敢回家，打电话跟我妈说我去爸爸家了。事实上我一直躲在我家公寓的楼梯下面，躲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也不敢上学。后来我妈去我爸家要人后她们才发现我丢了。找到我后，我就转学了。”说着说着蓝筱就哭了出来，但她毕竟很坚强，流着眼泪，却听不见声音，“我在高中转了四次学，真得不想再转了，就想找一个能保护我的人。任泽追我，我就答应了。”
柳下惠听的心也会很痛，并不是所有的女孩天生就喜欢品行不好的人，但贩毒不是小恶啊！柳下惠想了想，再次鼓起勇气，“不知该不该说，泽哥他现在…在卖毒品，这事如果被查到的话要枪毙的。”
蓝筱抹去眼泪，为柳下惠的善良再次笑了笑，“他再也没胆去做这生意了。”
“你知道？”柳下惠心抽了紧。
“我也是前天和他在酒吧的时候才知道的。”蓝筱慢慢将那件很滑稽的事告诉柳下惠，“他也算没脑子的，根本不懂毒品，还带一帮不懂毒品的人去买货，那个毒贩子给的全是假货。冰毒就全是冰糖，海洛因就全是面粉，他们以为吸一点就会上瘾，没有一个敢验货的，钱被那个人骗光了。任泽气不过，居然报了警告那毒贩子。那个人被抓了以后，警察搜出几公斤毒品，很快就判了死刑。那个人也挺有背景的，也逃脱不了法律，泽哥哪还有那胆子再去挣那赔命钱。”
难怪最近泽哥怪怪的。但很快，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就钻的他心痛。
柳下惠呆呆的走在街上，他越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他还以为自己丢下一切去保护宋雨颜，才知道跟上次帮她挡巴掌一样，都是傻瓜的荒谬之举，也对啊！像他这样卑微的人，有什么能力去保护别人。丢了自己的性命与尊严，也换不来一次令他觉得值得的付出。
那个骗泽哥钱的毒贩子不是兰雅的男友吗？
柳下惠突然想起兰雅，她昨天没上班，今天也没上，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他明知自己的担心没有半点用处，可还是担心。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兰雅打来的。他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还是接通了电话。
“下惠，你帮帮我……”才说了一句，电话那头已泣不成声了。
“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啊？”柳下惠关切的问。
“我在宿舍里…你能来吗？我真得好害怕。”
挂掉手机后，柳下惠重重打了下头，“又充什么英雄。”但他还是朝电玩城走去。
他在宿舍里找到兰雅，她开门像防着鬼进来一样。一看到柳下惠就扑进他的怀里，他没拥抱过女孩子，就更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哭的很可怜的女孩子了，“你好好说嘛，我会尽力帮你的。”
兰雅离开他的怀里，拉他到衣柜旁，打开衣柜门，然后翻出一个黑塑料袋装的一大包东西。柳下惠不知道是什么，却紧张的心跳出来，“这是什么？”
“毒品。”
“你疯了。”柳下惠真惊呆了，“这么多，你还要命吗？这东西你也敢留。”
“他说这值几百万呢！”兰雅又哭了起来，“我也就是一时鬼迷了心，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知道怎么办。”
“你拿走，随便你怎么处置。”兰雅边哭边抹眼泪，“我害怕他会把我供出来，我想拿出去扔了，但又不敢，只有你肯帮我了。”
为什么确定自己会帮你。柳下惠冷冷的回味着那句“随便你怎么处置”。他呼了口凉气，“他卖给泽哥的是假的，这是真的吗？”
“他告诉我，这就是他原本想卖给泽哥的，他怕泽哥找他算帐，才藏我这的，这东西真得很值钱。”
“你不是喜欢钱吗？”柳下惠冷冷看着兰雅，“这够你花的啦！”
“我知道错了。”兰雅又一次贴上身子，她应当了解柳下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用感情了，“你就帮帮我，你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柳下惠一把推开兰雅，“要我帮你可以，证明你还像以前一样纯洁，或则换句话说；是个处女。”柳下惠说出了一句他从来不敢说的话。
“滚！”兰雅给了柳下惠一个耳光，哭声还没停，抽噎的又吐出几个“滚”字。
柳下惠看了兰雅一眼，咬咬牙走了出去。
柳下惠靠着窗子，阳光打在身上，却有了从未有过的冰凉。他为什么想帮兰雅，他无比清楚那会给他带来什么。一个已变成他痛苦源泉的影子又一次闪现，他抹去泪水。
如果没遇见宋雨颜，他会拒绝吗？他不确定。因为那时他有希望，有对未来生活，未来妻子的幻想。但现在，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给不了他任何期待了，他过的每天都漫长的看不到尽头。
他用力摇晃脑袋，试图甩去宋雨颜的影子，却越甩越觉得空虚。什么都是空荡荡。包括死亡，带不来恐惧，也带不来安慰了。他拿起手机，上面的每一个号码他都想拨，终究没有勇气，将手机扔进桌上的一个口袋里。
该走了。柳下惠对着屋子，似乎想再确定一下。整个房子仍是空荡荡的。他檫去泪水，又走了进去，把窗户打开。风吹了进来，吹乱房间的许多东西。
原来有风有阳光的日子，他仍是孤单的。
“你来干什么？”
害怕的兰雅打开门，一见到柳下惠，就冰冷的问。但眼前的柳下惠已不再冰冷，甚至比她还可怜，他的脸上淌着泪水，泪水里藏着绝望。
“把那个给我吧！”柳下惠走了进去。兰雅关上门，她从背后抱住柳下惠。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柳下惠摇摇头，拿开缠在他腰上的手，他檫去眼泪。拉着兰雅的手走到靠床的桌子旁。
他笑了。看见兰雅慌了的眼神，他倒出手中袋子里的一切。
“这里有我的身份证、户口本、手机。我找过了，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都在里面。如果我真出事了，你就把这里的所有东西都烧掉。还有存折和卡，里面还有八千块钱，我弟弟也就几个月读书了，你每个月给他汇一千——”泪水又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他以前一直嫌弟弟用钱大手大脚，但现在只恨挣的太少。
“不会被抓的，你找个地方毁掉就好了。”兰雅也被柳下惠那伤心而悲痛的神情伤着心。她以为能利用柳下惠对她的情感，让他一时感情用事，帮她一回，没想到他如此清醒。她没想害死柳下惠。
“你听我说。”柳下惠还能伸出手去檫拭兰雅眼中的泪水，他知道她的眼泪这一次是为他流的，“千万别让我爸妈知道，知道了他们会哭死的……我真得对不起他们，你别告诉他们我在哪里，连尸体也不要让他们找到。我…我…现在真得好想他们。我一直让他们操心，他们那么想在家造栋新房子，然后让我成家，他们每天起早贪黑的忙着，我却那么没用，连个女朋友都…都带不回去——”柳下惠已哭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的咬着唇，双手左右抹着眼泪。爸妈笑的样子，关心他的样子还有训斥他的样子……让他茫然的哭着。鲜血已从唇角流了下来，他根本用不着咬唇。他嘶厉的哭声根本让他发不出声音。
“别这样，求你别这样——”兰雅抱着柳下惠，她真得后悔了，死死抱着柳下惠。
柳下惠终于明白，眼泪是檫不尽的。他努力的吐出声音，“兰雅，我…真得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在乎的东西，没你想的那么不值得珍惜。其实哪怕你能告诉我，你每次都是因为真心喜欢，是因为想追求幸福，我都愿意为你去死。”
兰雅身子再一次抽畜，这个他从来没看上过的男孩，比任何一个相识的男人说的话都要真切。那种自己都已不在乎贞操，居然值得这个男孩这么呵护。他想再次看清眼前的这个男孩。
但柳下惠已让她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他终于可以不流泪了，用自己没有任何价值的生命做一次尝试，又有什么关系。
他弯起嘴角笑了笑。每一次他腼腆的面对陌生人时，都会这么笑。他对宋雨颜也这么笑过。其实他露齿开怀笑的样子更好看，但这种次数太少了，已容不得他回忆，“你别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愿的。我本来就不想活的，活着本来就没意思。”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他脑子又是空荡荡的。兰雅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落魄的神情，“你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处理掉就好了，我们…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