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雅不屑的摇摇头,“有你看不上的男孩吗?”
许亮抽着烟,听完柳下惠说的事后,便将柳下惠送的烟放在口袋里,“就这点小事,你放心好了。泽哥这人很仗义,我这就带你去见泽哥,这个市的混混没泽哥不认识的。”
柳下惠和许亮在泽哥的办公室见到他,他似乎每天都没有正事,一个电话打了足足半个小时,谈的也尽是牌九麻将之类的事。泽哥果然仗义,听完之后一口答应,“都是兄弟,包在我身上。不过你说的那些人我没听说过,应该就是学校里的一些小痞子吧。”
柳下惠不禁怨恨起自己来,居然连那几个混混背景都没弄清楚。自己以前读的是县里的高中,那里校霸更多,他也被勒索了几次,看样子还没能从那阴影中走出来。不过柳下惠清楚,越是学生,由于年龄关系,也就越冲动和越凶狠。
许亮碰了碰柳下惠,柳下惠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泽哥,最近对面新开了一家KTV,我想请弟兄们去玩玩。”
许亮望望微笑着的泽哥,搭着柳下惠的肩膀说;“要是嫂子能来就好了,听她唱歌那真是享受啊!”
泽哥想了想,“今天她一天都关机,要不你去传达一下。”
许亮忙摇摇头,“泽哥,你忘了,上次在酒吧,嫂子她妈妈来找嫂子,把我们几个都臭骂了一顿,我们几个去,她妈妈都认识,一准被赶出来。”
原来也会有不喜欢混混的女人,至少同是女人的妈妈们就不喜欢,柳下惠心里的笑容还未凝结,许亮就让他吃了一个大囫囵,“柳下惠,你去吧!不远的,就在离这几十米的红场步行街。不过,你得当心点,她妈妈可厉害着。”
当小弟有什么好,偏给自己平等的地位上加上一群祖宗。这就是混混的行事规则,尤其是还没成为混混的柳下惠。
红场街虽是一条小小的步行街,柳下惠站在街头眺望,没有丝毫感到局促,透过两旁店铺的玻璃窗,眼睛一览无余各个店里的精致奢华。路上穿行着多是衣鲜光亮的男孩和女孩。美女帅哥多的地方,连风的味道,都是香的。越往里走,柳下惠越觉得这是在城市隔离的仙境。外面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和行驶的声音,反而衬托了这儿的宁静。城市与乡下不同,越安静的地方反而意味着奢侈。奢侈的地方是柳下惠想去,但不愿去的地方。他那身杂牌店买的便宜货,行走在这样一条满是名牌店的街上,的确是很伤自尊的一件事。女孩他倒觉得没什么,但一个男孩能拿着他那样的工资,买一条敌的上几个月伙食费的衣服,就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了。
柳下惠龟缩着身子,尽量自然的走进泽哥女友那家装修的十分别雅的女装店。他知道自己的神色现在极其不自然,看到迎上来的泽哥女友就更甚了。泽哥女友真得是一种超气质型的美女,不论是着装还是神情,那种淡淡地感觉总给人一种近而远之的感觉。柳下惠以前没少偷看这个女孩,但真正靠近的时候,尽管店里开着空调,心仍突动的厉害。额头有些虚汗,毕竟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
“要买衣服吗?”泽哥女友的声音很动听,让柳下惠诧异的却是她脸上那一抹淡淡的微笑。
原来她也是会笑的。
或许对她冰冷的印象太深刻,柳下惠此刻看见她尽管并不太真实的微笑,也觉得格外诧异。他想起泽哥的交代,抬头看向一个坐在折椅上看杂志的中年妇女。那个跟自己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女人,穿的相当洋气,是一般女人不敢的洋气。那种暴露的装束,令店外百分之百的男人侧头看的是她而不是她冷若冰霜的女儿。不过柳下惠看的出来,这女人脸上一看就很精明。
柳下惠压低声音,“泽哥让我告诉你,晚上想请你去KTV。”
泽哥女友疑惑的抬起头,已收起了笑容,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在哪见过这个男孩。等她眉头舒展开来时,她做出了一个令柳下惠吃惊的举动,“这件衣服正在促销,给个打折价,八百。”她从货架上拿出一件十分觐丽的淡黄外套,递到柳下惠跟前。
柳下惠以为她没听清楚,又低低补了一句,“是泽哥让我来的——”
“妈。”女孩没等她说完,就向远处正在看杂志的妈妈喊了一句,“这位帅哥想要一件白色的,有这种颜色吗?”
那妇女一看有生意上门,原本对一身杂牌的柳下惠不理不采,现在也堆满笑容走了过来。女孩看见妈妈,然后转身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柳下惠。
妇女从衣架下的一个储衣柜拿出一件雪白的同款衣服,介绍着说;“这可是新款,正适合转季的时候穿。这种韩式的外套很流行,送女朋友吧?她肯定喜欢。”
“啊?”柳下惠一下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了。
“放心。”妇女笑了笑,“不会算你贵的,原价一千三,给个一千的保本价就行了。”这下连她女儿都睁大了眼睛。
女孩目送着提着衣服出去的柳下惠。她见过不少在美女面前充胖子的男人,但只要买下,就会装阔到最后,昂胸阔步的离开。但这个男孩不一样,他本来进来时就缩着身子,现在就缩的更厉害了。她已经想起了这个男孩了。那个经常在电玩城跑腿的男孩,笑容从来都不会露齿,腼腆的就像一个女孩。她只是觉得这种一看就很善良的男孩也会跟泽哥混,故意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真买,“妈,你也太狠了吧?”
“这有什么狠的。”妇女笑着说;“这个男孩,一看就是老实人,不宰这种人宰谁。再说,现在的男孩为了追女孩,舍得花钱。”
想想每次送她上万元首饰的任泽,他领会的点了点头。
刚从银行取出来准备晚上请客的钱就这么飞走了。柳下惠走在街上,丝毫没为自己豪爽了一次而感到愉悦。想想去年春节自己几次拉妈妈去买件稍微像样一点的衣服都被拒绝,就更觉的窝囊了。他试图将这件事怪在弟弟身上,但他毕竟还没学会推卸责任,怪着怪着又怪起自己无能起来。他一直很忌讳去高档场所,他也要面子,维护面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买不起,躲的起。
似乎女孩有对衣服超强的敏感,在收银台的兰雅一看他手上的口袋便要了过来。柳下惠真得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一边将这个花去一个月工资的衣服递了过去,一边还要解释,以免让兰雅误解。但兰雅丝毫不在乎他当了一次大头的故事。当着柳下惠的面试穿了起来,衣服跟钱不一样,是不需要还的,兰雅还象征的说要向柳下惠付钱,柳下惠自然不会收,只是想起这短短半个月花去他大量的积蓄,觉得伤心而懊恼。
KTV包厢内拥挤而喧哗,柳下惠坐在边角,看着眼前疯狂玩乐的男男女女,这些人他大多都认识,大多是电玩城的。才喝了几杯酒,柳下惠就觉得头痛的厉害。他刚开始还认为,会像乡下请客吃饭一样,不管客人多大牌,都需要他这个做东的招呼。事实上他仍是那个永远不被重视的小瘪三。这里面有不少女孩子,那些在微弱的灯光下动作,都令他心惊肉跳。兰雅也来了,天气到了晚上稍一变冷,她就穿上柳下惠买的那件外衣。她的男友没有来,她也不会寂寞,游走在几个男孩之间。
这里面能让他勉强停留住目光的还是泽哥的女友,她有一个很雅的名字。叫蓝筱。她的漂亮自是其他女孩比不过的,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在这放肆的场合,她仍显得高贵独特。尽管泽哥搂着她,想方设法在她耳边说一些有趣的事,她安静的表情还是占大部分时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柳下惠觉得她不时瞧向自己。柳下惠想起许亮夸赞她唱歌好听,虽然泽哥一直邀请她对唱,她都婉约的拒绝了。不过经过了下午的事,他也没了期待。现在唱歌的是一个平常大大咧咧的肌肉型男,唱起歌来深情的厉害,不过手还是那么不老实。
柳下惠越呆越觉得闷的慌,虽然知道不用,他还是嘱托许亮注意招待一下。然后向KTV包厢外的阳台走去。一走出去柳下惠就觉得胃翻腾的想吐,却什么也吐出来,泪水倒沿着眼角涌出,他呼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风撩乱了他的头发,眼泪却吹不干,他也没去檫拭,趴在阳台看街道进进出出的客人。
不知什么时候,泽哥的女友蓝筱也走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柳下惠居然忘记了羞涩,任凭这个女孩打量自己。蓝筱看着柳下惠发红的脸颊,笑了笑说;“看你大口喝酒的样子,还以为你很能喝,你是不是很爱逞强。”
柳下惠转过脸,迎上蓝筱的目光,“这是我第一次喝酒,都是——被逼的。”
蓝筱听出了这句话中的意思,也微笑着沉默不语。然而当她转身看见包厢里兰雅居然坐在泽哥的大腿上和声唱着歌时,脸色变了变,又带着些讥讽的眼光对柳下惠说,“你在追兰雅吧?”
“没有啊!”是真得没有,柳下惠头摇的很快。
蓝筱眼中的冷淡更浓了,“那她怎么会穿上你买的衣服?”
“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就送她了。”柳下惠望向兰雅,她那婀娜的体型包裹在他送的那件衣服里,被泽哥拥抱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你知道我妈有意宰你。”蓝筱笑了笑,“要不这样,衣服你还给我,钱我退还给你。”
柳下惠摇摇头,然后向包厢内走去。蓝筱也不在意,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一千元钱跟了进去。她直接走到兰雅的面前,指着她身上的衣服说。“把那件衣服脱下来。”
包厢内顿时静了下来,只有音响中的伴奏,众人吃惊的看着蓝筱,兰雅的表情更为尴尬了。泽哥以为蓝筱在吃醋,慌乱的推开兰雅。
蓝筱仍很平静的说,“这件衣服是我忽悠他买的,本来只想跟他开个玩笑。”说完她把钱递到柳下惠面前,看见柳下惠仍缩着手,她淡淡地讽刺说;“怎么?不敢要,你也真够没用的。你又没追她,看见她穿你送的衣服坐别人怀里就不觉得别扭。”
没用!柳下惠被刺痛了一下,有多少人会觉得他有用的。他仍怔怔地不知所措。兰雅却脱下衣服,扔到柳下惠怀里,然后匆匆走了出去。许亮眼睛一亮,和大伙打了下招呼,追了出去。
蓝筱拿过他手中的衣服,将钱递到他手里,很淡定的笑了笑,“对不起。”说完就转身离开。泽哥忙上前拥着她的肩膀,“我送你回去。”蓝筱那像极了宋雨颜的动人背影,被泽哥拥着,一同离去。所有的闹剧到了最后,又轮到他小丑般谢幕。
许亮追上兰雅,拉着他摆动的手,“别生气了,柳下惠那小子也真是——”
“闭上你的嘴,我才没那闲工夫生气。”兰雅甩开他的手,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对许亮说;“柳下惠估计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明天你得照应着点。”一个很奇怪的念头闪入她脑中,认识柳下惠这么久,好象还不记得他有什么特别讨厌的地方。她见过不少男孩,像他这样不愠不火的性格真得很不常见。
柳下惠站在KTV的门口,迎面而来的风让他感到秋的寒意,所有人都已经散去,这个晚上似乎只剩下他和手中握紧的一百元钱,消费了九百。这一百他有一种撕碎的欲望。只是欲望而已,他孤寂的向家走去。
回到家弟弟却并不在,他头痛的更加厉害。他那弟弟狐朋狗友很多,一分钱没有估计也能玩一个通宵。撑起疲惫的身子,他离开家,到弟弟常去的网吧去搜索。
果然,弟弟又在网吧玩的不亦乐乎,他看见了柳下惠,也不理睬,继续自己的游戏。想起弟弟抛给他的苦难题,他心里窝火的很,突然想起手中的一百元钱,他走到网吧前台,开了三张通宵的卡。
接着他径直的走到弟弟的身旁,弟弟不搭理他,他也不搭理弟弟。他将弟弟身旁的三台机子都开了出来。输完卡后,他又关掉机子。然后就睡在这几台机子前的沙发坐椅上。尽管并不舒服,他还是很快就有了倦意。当快要睡着的时候,总算看到弟弟眼中的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