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镐容嗓音仍旧嘶哑着,宋谷雨想起李俊才的叮嘱,急忙拿过一杯水来道:“快点喝了,李医生说你要多喝水才会好。”
“那个庸医,胡乱说的你也相信。”倪镐容不满的接过杯子。
她不知道倪镐容说的乱说,是说他医术不好,还是他告诉自己的往事。
慢慢低下头来,她又开始沉默不语。
“宋谷雨,你想听我以前的故事吗?”倪镐容喝完水问道。
“你愿意告诉我吗?”
“不愿意,我的故事讲给你听了,你就会知道我对你的阴谋了。”
“你对我有什么阴谋。”
“把你弄得生不如死。”
“那你成功了,我已经生不如死了。”
“没有,我没有成功。宋谷雨,你不知道真正生不如死的样子,我带你去看看。”
“什么。”她抬起头来,嘴角抽蓄着,道:“你要带我去看什么。”
“真正的生不如死。”倪镐容快速的穿好衣服,并且把她的衣服也拿了来,道:“穿上。”
“现在凌晨两点,你要带我去看生不如死,你疯了吗?”
“只有在见不得人的时刻,才会有真正的好戏。”他说完也不等宋谷雨做出反应,拉了就走。
两人在威龙里坐着,周围是很好的夜色,夜生活正在高潮中被人唤起,而车子走的路线却越来越偏僻,最后来到东郊的一片荒地上。
这里以前是工业区,随着政府加大力度的污染整治,纷纷搬迁,留下一片空地和荒废的工厂,周围的繁荣也随之没落。
有时候就是这样,以为做了好事,到最后其实是坏事。
黑暗的小巷子里潮湿逼厌,散发出一股腐烂臊臭的味道。阴暗处站着无数怀揣宝贝的人,看见来人就上来拉纤。
宋谷雨躲在倪镐容身后,紧紧拉着他的衣服,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回家吧。”
“呦呵,倪少啊,大驾光临啊,人呢,快给我搬椅子。”
两人来到一间开阔的仓库里,头顶上一只白炽灯,地下点着熏蚊虫的艾草,刺鼻的味道很难闻。
边上散落各地的木板,堆在一起的箱子,地上甚至有些鲜红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留下来的,总之是个凌乱不堪充满犯罪气息的地方。
三三两两地痞样子的人迅速聚拢过来,搬椅子倒茶水。
“黑龙哥,生意还好。”他笑着走了上去。
“呦呵,新鲜啊,十几年孤身前来的倪少今天带着女人啊。”
“店里新请的伙计,是熟人介绍的,推脱不了,特地带来见见世面。”他避重就轻的回答
那个叫黑龙哥的人也不甚在意,只见他伸出大拇指弯了弯道:“怎么样,倪少,看不看。”
这是赌宝场上的行话,刚才的手势是告诉倪镐容今年天晚上有私下的拍卖,要不要参加。
“货和人。”他也很爽快,都是个中老手,说话不拖泥带水。
“爽快,倪少好心情,小的们也可以多分一点。您现在是大老板,发达了也不忘记这小地方啊。”黑龙很热情的说着。
天气太热,这里又是个封闭的仓库,他剃着光头,精瘦的身子赤着膊,胸口挂着一条铁链粗的黄金,底下挂着一个金元宝。
单身一条黑色沙滩裤,夹脚凉拖,很简单的装扮,透出江湖气息。
很快有三五个人从仓库里面走出来,一个书生模样的老板,和两个并肩走在一起的人,似乎是兄弟。最后面跟着一个男人和年轻女子,应该是父女。
那个年轻女子看上去柔弱极了,一脸怯怯的表情拽住男人衣服,但只见男人拍拍她的手,似是让她不要惊慌。
“贾老板呢。”黑龙朝门口喊去。
门口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只手那拿着半管啤酒,一副任我天下的感觉。
当他看见倪镐容时立马笑容满脸的上前寒暄道:“倪少,什么风吹来的。以后的生意还要靠你提点呢。”
“今天纯粹是来赌宝的,其他一概不理,在这里我们是赌宝的人,出了这个门,就谁也不认识谁了。”
场上的规矩不可破,他讲得清楚,大家也都是知道的,贾老板一脸笑容不变,连连点头道:“倪少说的是,说的是。”
宋谷雨看的奇怪,莫名的恐惧让她越来越冷,靠得倪镐容越来越近。
“你冷吗?”他不禁问道。
她也不答话,单只一双眼睛看着她转,他被看得火热起来,道:“这是公共场所,我不想对你怎么样,收起你勾引男人的眼神。”
“大家注意了。”黑龙此刻大喊一声,又道:“买卖自愿,买定离手,价高者得。”
大家纷纷紧张起来,黑龙挥挥手,就有几个人捧着一个盒子上来,打开来一看,是只红色的瓷器花瓶。
黑龙对着面前的人道:“大清乾隆年制,彩瓷浮雕四季花卉纹大瓶,高48cm,口径18cm。各位都是行家,可以上前来看。”
大家纷纷凑上去前去看,有的还拿出一写古怪的仪器,宋谷雨看着奇怪,便问道:“这是在鉴定吗?”
“那只花瓶似乎在哪里我见到过。”宋谷雨莫名的感到熟悉感。
“哦?那你想不想去看看。”他笑意盎然的问着。
摇摇头表示没有兴趣,那本《中国陶瓷入门》她只看了一点点,即便上去看也是白看。
“好了,开价。”黑龙叫道,一帮人纷纷拿出手里的铜钱扣在一直青花碗里。
还是旧时候的规矩,各自出价放在碗里,由黑龙一一看过,谁的价格最低就被淘汰,最后拿出第一名。
很快的,那名斯文人就被淘汰了,他摇头叹息着。
这下子,只剩下那对妇女还有贾老板,倪镐容三个。
两个兄弟并没有参与这个的拍卖,那他们来干嘛,宋谷雨心里打起了问好。
那两兄弟一看就是经常混的,身材都是解释有肉,一脸凶狠的表情,紧紧盯着那只乾隆彩瓷浮雕花瓶。
贾老板也被淘汰了,在那里龇牙咧嘴的叫唤。
那对父女此刻满头是汗的看着倪镐容。
他们似乎也认识他,男人眼睛杀人的光芒,凶相毕露,少女更加害怕的拉着他的衣服。
“好,最后一轮。请开价。”
这次黑龙把两只碗都打开来看,倪镐容的碗里正好是十个铜板,而那对父女则是九个。
一个铜板代表一万,倪镐容以十万的价格拍下了那只花瓶。
他也不上去拿,径自对了黑龙道:“我不收赝品,你拿去玩吧。”
黑龙俩上微微诧异的表情,但随即就淹没在他奸诈势力的笑容里,他上前呵呵说道:“倪少果然豪爽。”说完也不问什么情况,就叫人收走了那只花瓶。
“你怎么知道是赝品呢。”宋谷雨好奇的问道。
“我手上验过东西的从没有假货。”倪镐容很自信的说道。
她想起来了,那天在书房里,她进去整理的时候看见过那只花瓶,后来也是为了绕过花瓶整理东西,才不小心打碎了5000万的那只杯子。
“那只花瓶是你书房里的。”她轻声喊道。
倪镐容笑着看她,右手食指放在嘴上晃动了几下,眼角的笑意更加深刻。
“你这个没有用的老东西,连个赝品也拿不下来,你欠的赌债这下还不出来了吧。”那对兄弟一个巴掌拍在男人脸上。
“爸爸,你没事情吧。”女子上前扶住他。
“既然你没有本事就别怪兄弟们不留情面,今天给你最后的一个机会你也错过了,把他女儿带下去。”
“熊哥,手下留情啊,我女儿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好赌,我没用,你在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赌一件宝贝回来。”
“老东西,已经要买女儿了,还想着赌,你就一个女儿,你要买几回啊。”双胞胎兄弟带来的人手毫不含糊把男人架着。
宋谷雨看着这场面缩成一团,可是边上的人似乎见怪不怪了,仍旧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倪镐容,这是怎么回事。”
“你好好看看,人家欠债是怎么还的。”倪镐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坐在椅子上。
而刚才赌宝的人,有的漠不关心的走开了,还有一些外面的人前来看热闹,一时间刚才阴暗的仓库有些门庭若市。
“不要,不要,爸爸,救我。”少女被人拉起来推到在地上。
“熊哥,放了我女儿吧,她还小,你杀了我吧。”
“老家伙,杀了你碍我的刀呢,你女儿小,你不还把她当成赌注。今天我们兄弟就好好给她上一课,改天你在拿她当赌注就有经验了。”
宋谷雨总算弄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她对着倪镐容道:“你救救那个女孩吧,你那么有钱。”
“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今天救了她,明天她也要被自己那个赌瘾成性的老爸给买了。”
他撇着头不去理睬宋谷雨,黑龙上前道:“倪少,进一步说话。”
少女被两兄弟强硬拖到仓库内间,能够听到激烈的拉撞的声音,而那位父亲被一众小弟压着,嘴里一个劲的叫喊。
眼前的情景惨不忍睹,宋谷雨直觉想要逃,又想要上前去帮忙。
“你如果上去了,就是第二个,我可不会出面救你。”
倪镐容看出了宋谷雨的心思,他很绝情的打断了她的一点点同情心,又道:“这就是肮脏的世界,一步错了就要承受错的后果。连人命都是随意夺取的,更何况是这点尊严。”
“啊啊啊啊。”仓库内间传来女子的惨叫声和男人粗暴的喘息,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谷雨吓了一跳,继而用手捂住耳朵,她几乎要跪在地上求他带她走,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
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她今天见识到了。
无能为力看着悲剧发生而没有力量去阻止,又或许自己就是那个悲剧的制造者。
倪镐容又一次带着她来到了人间炼狱,比赌车场还要恐怖的赌宝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