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去!”锦瑟冷眼扫过犹疑的众人,震怒不已,道:“难不成你们和她都是一伙的?”
众人本打算看戏就罢,怎料锦瑟会将她们也牵扯进去。不过,锦瑟毕竟是头牌,碍于她的淫威,再加上女人的嫉妒心作祟,众人最后还是纷纷走到了井边拾起水桶,躬身打来半桶水,然后提到将离面前站定。
将离只是平静地看着众人,这些人还真是可怜,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她没有恨,也没有嘲笑,只是单纯的可怜、同情这些人,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所在,竟然要通过贬低欺负别人来寻求满足和认同!
将离平静而悲悯地看着众人,众人惊讶于她的冷静,一时都不敢下手。锦瑟看着底下犹豫不决的众人,再看将离一副毫无畏惧的神情,愤怒不已,当即冲上前一把夺过其中一人的水瓢,舀了一大瓢水就朝将离泼去!
“给我泼!泼到我满意为止!”锦瑟一声令下,众人哪敢不从,纷纷捡起水瓢舀水朝将离泼去!
将离闭眼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水浪,拳头紧紧地攥着,她不会屈服的!终有一日,她会逃出去!而这些人,只是可怜虫而已!腹部突然隐隐作痛,看来剑伤又复发了。那一剑贯穿腰腹,差点要了她的命,不过她还是赌赢了,无论是叶临还是穆子邺,甚至是那个女人都不会让她死的,所以她成功地活了下来!
以后,她依旧会活下去!她还没有救下阳观,又怎可以就这样死去!
终于,锦瑟满意地转身离去,众位姑娘看着无趣,也渐渐地散了去。将离睁开眼,身上单薄的衣衫早已浸湿,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滴着。抬头望去,却见一身暗红衣衫的红姨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中望着她。
“红姨,你看锦瑟她们……”芳草不由得担忧道。
红姨不答,径直朝将离走去,瞅了一眼地上的水迹,又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将离,平静地道:“午时之前务必将整个走廊清理干净。”
“啊?”芳草诧异地抬头看向红姨。将离的瞳孔顿时变大,但又马上敛了神色。
“一切因你而起,所以,无论对错,后果都是要自己承担!”红姨冷冷地扔下话便绕过水渍与将离,继续朝前走去。
芳草紧紧跟上,疑惑不解地看着红姨的背影,她可是好久没有看到红姨如此残酷地对待一个新人了。
“芳草,她都没有向你诉苦,你又何必替她着急?”红姨稍微偏头说道,芳草回了声是,不由得叹口气,紧跟着红姨朝前走去。
将离看着走廊上被众人踩得纷乱的脚印,就感觉像踩在了自己的心上一般。慢慢地蹲到地上,擦拭起地板上的水,那摊水映着她苍白的面容,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一阵寒战,这个冬天,似乎特别湿冷呢!
等到她清理完走廊后,手脚早已冻得毫无知觉,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子然后将湿透的衣服剥下来的,只记得牙关不停打颤,浑身不住战栗。
抱臂坐在榻上,黑暗中只有她一个人。她畏冷,所以不敢开窗,是以屋内异常昏暗。这几日受尽欺凌,她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是今日突然遭受自己最害怕的寒冷,当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时,她突然好害怕自己撑不下去。
为何她还要在这世间活着,难道就是拿来让这些人欺负的吗!?突然好疑惑,真的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可是,阳观还等着她去救呢,她又怎能自私地一死了之抛下阳观一个人?又会不会她死了,然后那些人终于发现阳观没有利用价值,那样,就自然会放了阳观?
对,她死了阳观自然就安全了!
“死,可是很容易呢!”脑海里竟突然窜出穆子勖的话,她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脖子。割腕、跳湖、悬梁自尽……的确,纵是她百毒不侵,可是死依旧不是难事,她,真的已经走投无路到真的只能选择死了吗?还是她真的懦弱到只能想出死这一条解决的办法来!
不行!不可以懦弱!
那无数个昏昏沉沉的颠簸的日子里,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亦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那时的她凭着再见烈翊远一面的期盼,凭借着一定要救阳观的念头便撑了下来,而现今,不过如此程度,她便受不了要要放弃了吗!
还没有看到烈翊远平安无事,还没有看到他娶妻生子,还没有看到他幸福地生活!又怎么可以就放任自己如此死去!
纵然阳观坠入冰窟被叶临救起,没有性命之忧,她不还是依旧良心难安!现在,难道真的要将希望寄托于那渺茫的希望甚是是侥幸上?
对,她要去救阳观!她要救的其实不止是阳观,还有她对未来的憧憬,对生的渴望,对冰冷黑暗心灵的救赎!
活下去的理由很多,或许有仇,或许有恨,而她,却更坚信是爱,是对爱的执念。这世上,很多人挣扎着,很多人煎熬着,浮浮沉沉,然而,那糊口的粥米却依旧解不了灵魂的饥渴,即便有恨,那也是因为曾经爱过。她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人在等着自己……
如果一死了之,只不过少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艺妓而已,云城的车水马龙将一如往昔,不会有任何改变。
死并不能改变任何一件事。
唯有活!
唯有活着!
活着才可以改变!
活着才可以创造!
活着才谈得上去抓住自己想要的!
活着才对得起那些一直等待自己的人!
叔父、师父、阳观,他们不都在等她吗!
她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就在这里懦弱地了结自己的性命!
如果如此,当初娘亲还千辛万苦地将她生出来干什么!还为她甘愿背负背叛族人的罪名干什么!
对!她不能死!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霍然起身,走向琴案。手指轻轻地抚着琴弦,她知道,这张琴定能给她带来希望。于是坐定,慢慢弹奏起来。
随着琴声,体内的寒气慢慢被凝聚在一团,然后一点点地消失融化。前两日她已倒弹《醉清风》,将心法熟记于心,现在只要用心法弹琴便可以达到练功的功效!
不过,练功是个漫长的过程,纵然她琴技高超,也必须循序渐进。只期望,等她有能力保护自己时还不晚。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在此倒下!
……
生活依旧继续,如同车轮滚滚,旧的车轮坏掉,新的前赴后继,云城街道上演的不就是生活的真谛吗?
将离倚着栏杆,望着远天聚散漂浮的流云,在夕照下或橙或紫或粉或红,似绸缎彩练,似柳絮花瓣,幻化出千般模样,演绎万种风情。园内,浅浅的金色笼罩着,使周边的景物都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园外,明镜湖波光粼粼,倒映着绿树红墙、蓝天白云,万籁俱静,岁月静好。
日子,似乎慢慢变得好起来了呢!
由于她并不擅长打扮,老将自己弄得寒酸不已,弹琴之时也故意隐藏实力,所以对其他的姑娘并不构成威胁,自然,这也让众人渐渐对她放下戒心和妒恨。而且她还时常用自己的医术帮其他姑娘诊治身体,为这些姑娘省了不少银子,自然也博得一部人的喜爱。
只是,人不是银子,自然做不到让每个人都喜欢,锦瑟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找她的茬。
不过,改善后的人缘已经让她轻松许多,终于不再是举步维艰、步步为营,这也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去练琴,就这一点,她已经很满足了。
那一日,昭王并没有来找她的麻烦,渐渐的,将离也忘记了有这么回事。可是就在将离以为昭王已经把她这个微不足道的艺妓遗忘之时,昭王却突然指名要她前去弹奏。
将离站在屋外,用力地抱着琴,紧张不已。
“姑娘,快进去了,不然昭王会不高兴的。”侍女如花提醒道。
将离深吸了口气,终是硬着头皮推开门走了进去。昭王依旧放荡不羁,美人左右环绕,将离进去,他竟然眼都未抬。她只好抱琴坐到一旁,然后恭敬地问了句:“不知王爷今日要听什么曲?”
等了半晌,昭王依旧没有回答。将离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怎么,心中不安至极,这个人指名要她前来,却将她晾在这里看他们调情戏谑,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房中尴尬的场景,将离埋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突然,锦瑟站到她面前咬牙说道:“素——锦——,昭王让你弹奏《忘忧曲》。”
将离抬头看了一眼锦瑟,然后微微一笑表示敬意,便开始抚琴。还好,终于让她弹琴了,否则她真怕自己走火入魔!再听让她听那些声音她可就真的要疯了!
清音流转,溢满一室。
一曲终,房内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将离抬头望去,竟没有一个人在!而且烛火也变得异常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