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安然度过两日，第三日傍晚时分，秦九出现在怀玉阁。
刚至养心殿门口，里边便传出摔杯的裂碎声，“蛀虫！一群蛀虫！江南三省，三百多官员，竟没有一个干净的！”
一个年轻的声音道：“皇上保重龙体要紧，莫要为这些人气坏了身子。”
端木轩辕缓和了语气，“沐爱卿，你可有应对之策？”
年轻的声音答：“回皇上，好的应对之策没有，不过，微臣以为，江南官员这次之所以胆大妄为，只怕背后有高人撑腰。”
“你是说柳家？”
年轻人这次没有接话。
半晌，里边传出声音道：“外面何人，可是秦九回来了？”
秦九忙应：“回皇上，是。”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尽可能低眉顺眼，当然，我骨子没有奴性，只怕装也装不像。
“民女参见皇上。”
“起来吧。”
谢恩起身，刚抬头，我的视线便与那年轻男子的视线不期而遇，两人均一怔，随即各自避开。
“书缓，你现在叫书缓是吧？”什么叫“现在叫”？我压下心底的疑虑，恭谨说：“回皇上，是。”
有眼色的小太监进来收了地上的残渣，殿内抑人的气氛也随之渐渐消散。端木轩辕自书桌后转出来，踱到我面前。“书缓出生在北方，没去过南方吧？”
“回皇上，是。”
“除了‘回皇上，是。’这四个字外，你就没有别的话说吗？”端木轩辕的语气变得急躁，“沐爱卿，你先回吧。”
姓沐的年轻人微不可察地扫我一眼，行礼告退。
“书缓……”端木轩辕突然拉起我的手，握得紧紧的。我抬头，却怔住。苍白如纸的面色衬得眼睛越加深邃发亮，脸上的神情有着困苦、挣扎、痛楚，而又隐隐含着不可名状的哀求，我惊诧万分，心中悸动，一生两世，这是端木轩辕第三次在我面前真实袒露他的情绪，复杂满溢却又脆弱万分，当真动人至极。心中酸楚得很，我别过头，不再看他，只轻轻将手从他的掌中挣脱出来，不留半分余地。当年慕容蓝钰是如何一步步泥足深陷的，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吃一蛰长一智，一个人如果有同一个地方两次摔倒，那只能说明她犯傻。
这人与上次相见时态度大变，只怕已然明白慕容蓝钰的身份于他，可能更为不利。如今他只字不提我是慕容蓝钰之事，却一再示弱献好，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准备一下，三日后，随我一起去江南。”果真是帝王，脸色说变就变。我想拒绝，于是陈述情由说：“皇上，书缓身体不适，恐怕……”男人直直看我，眼神沉重压抑而幽深，仿佛只要我继续拒绝下去，下一刻，他便会毫不犹豫地爆发。我情不自禁垂下了头，男人却仰起头，他长叹一声说：“书缓，朕会让太医随行。”
男人双眼微眯，“如果你实在不想去，也不是不行，只是，那个叫书易的小孩朕很喜欢，朕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带上他成行。”我心中微怒，说：“皇上，他还只是个孩子，身体也强不到哪里去！”
端木轩辕轻笑：“听说现在整个后宫都在怀疑他是朕的儿子？老子喜欢儿子，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怒极，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说：“能与皇上同行，是民女的荣幸，皇上隆宠，即使搭上性命，民女也是甘愿的。请皇上原谅民女刚才的见识愚昧。”
男人大笑：“你能这么想就好，早点回去准备吧。”
愤愤行礼告辞，江南一行后，我一定会变成靶子！这个男人……他这是存了心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