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痣男看我的眼神更加鄙夷，目中无人断定道：“切，人不漂亮还有点傻气。”
我彻底无语。一生二世，这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奚落。
疑是正主的男人开口了，声音如冰凌般脆冷：“叶三，不得无礼。”淡淡的目光轻轻一扫，叶三立刻缩脖子咬舌，自动噤声。他们与柳家有渊源，这点我敢肯定。柳如阳刚被柳如山叫走，他们偏偏这时候过来……
我暗自臆测他们的来意。
男人笑了起来，四周的压力随之消失。他眼中多了一些无法形容的饱和色彩，几乎与日同辉。一掌拍在叶三后脑，他对我爽朗笑：“嫂夫人别往心里去，这小子一向有口无心，口无遮拦。”
我对“嫂夫人”三字惊悚不已，自认为有责任澄清：“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小女子仍待字闺中，这‘嫂夫人’之名……”
“啊，这样啊……”嘴里怪叫着，脸上不以为意，露齿一笑，他的道歉毫无诚意：“不好意思，是我等粗人唐突了。没关系，反正姑娘早晚会是我们的嫂夫人不是？”
“我叫周畅，某个特别的存在，柳如阳的兄弟，幸会。”
某个特别的存在？我眯眼，这人说话可真有意思。或许是对方真诚而直白的眼神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我亦轻笑，难得任性地说：“我叫书缓，有可能成为柳家媳妇，另一种可能，视情况而定。”
两人瞠目看着我，叶三惊讶叫：“周哥，我怎么觉得嫂子说话像从我们那出来的？”周畅眼睛一亮，不说话，但看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亲近。叶三朝我点头，竖母指：“嗯，上道！你这嫂子，我叶三认了。”我闻言受宠若惊。
蒙蒙细雨后，阳光初霎，一条七彩虹划破天空，拱在我们头顶。直到多年后，我仍记得这一天——我与周畅和叶三两人的初次见面。
“夫人有没有兴趣陪我们去个地方？”
我笑：“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周畅干净利落抛下两字：“没有！”
相视一笑，两人各怀鬼胎。
“嫂子，你确定你要穿这身衣服去？”叶三突然不怀好意地坏笑。
我纳闷：“有什么问题吗？”
周畅不好意思地解释：“穿成这样也没问题，只是我们那里情况特殊，主要是……”
“这么说吧，我们那里里里外外，十里八乡，方圆几十里全都是雄性。嫂子你若穿成这样，只怕……”
不满意周畅吞吞吐吐的解释，叶三夸张地作委屈状补充：“嫂子你不知道，我们那里，一年到头别说见女人，就连母耗子都是宝贝。”
“……”我大窘。
马车走了大半天，沿山路九曲十八弯后，周畅终于开口了：“书公子，我们到了。”我换了男装，他们改叫我书公子，以免穿帮露馅。
“小鬼，下来，到了哥的地盘上，哥带你玩。”叶三朝书易招手。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把书易也带来了。
清一色吊脚楼，楼群中央是一块可容纳近万人的空地，寸草不生。此时，这些空地上站满了操练的士兵，“嘿哈”的练兵声整齐单一，军容正肃。我无比震惊，虽然猜到这里内有乾坤，但遭遇如此震撼的场面，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周畅道：“你可以从中挑选十人，让他们成为你的亲卫。”
我：“这是柳家人的特权吗？”
周畅：“可以这么说。”
“虎子！”周身的气势突然大变。
“到！”一个矮个子大眼睛，大约十三、四岁的男孩蹦出来，叭的一下绷直了腿，有模有样地行礼。但转瞬间，他就软得像面条，笑容谄媚：“老大，回来啦……”
周畅清咳一声，偷瞄我一眼，随即指着我吩咐虎子：“这位是书公子，新来的贵客，好好安排住处。”
虎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咧！保重完成任务。”“书公子是吧？请跟小的来。”
我道谢，问周畅：“我要在这里留几天？”
周畅答：“三天。”
小楼虽然简陋，但贵在干净整齐。床不大好，就两块硬绑绑的木板，其它清洗用具一例从简。好在我现在不是娇生惯养的慕容蓝钰，而是曾做为低层平民生活过的书缓，懂得过穷日子。整体来说，环境不算太坏。
“一会给您取睡褥过来，我们这里环境简陋，书公子可别嫌弃。”虎子手脚麻利地开窗。
“没事，挺好。”我浅笑。
“听说柳家公子要成亲了，书公子这时候来我们这里，不会是替新夫人挑人的吧？”虎子随口问，然后又小跑出去，回来时手里抱着枕头和棉被。
“你多大了？”我问。
“啊？”虎子挠挠后脑勺，“十三岁了。”
好小！“你父母呢？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这里很好啊！”虎子开心笑起来，“哥哥们都很好，他们都很照顾我。我父母早就过世了，前年南边发大水的时候。”真是个乐观的孩子。
“收拾好了！”虎子搓手插腰，脸上露出大功告成的喜悦。“书公子，您是先休息还是先出去逛逛？”
我动动发酸的骨头，坐了长时间的马车，身体有些吃不消。想着反正有三天时间办正事，不急在今天一时，于是说：“我先休息，谢谢你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虎子告辞。
叶三和书易，两人正玩得人来疯，我隔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大喊大叫。
看来柳家还真是信任我，居然连这样的秘密基地都让我进入。从虎子身上所得的信息看，这里的人大概都是困难出身，这类人，他们最适合做权贵手中的死士。倒是周畅的来历……
傍晚时分，虎子送晚膳过来的时候，我让他请周畅过来。
我将整个下午的心血递出：“明早初选之后，请按这上面的方案挑人。”
周畅狐疑地将纸张接过，细看之后，差点跳起来。他的眼神狂热炙人，活脱脱财迷见了金元宝，他激动得连称呼都不顾了：“嫂子，你，你，你真是人才！”
我淡定一笑：“过奖了。”
初选方式很简单，只是初步考查各人的才智和体能。真正决定我是否选择他们的，是我亲自操刀设计的陷阱。还是慕容蓝钰时，曾在宰相府中有幸读过一本小传，那本书很破旧，书的内容全是一些行兵打战，以及如何训练人才的方法。没想到当年一时无聊所学的东西，如今能派上大用场，还真是始料不及。
彻底被人利用的人生，一次就够了。我沉重地想。
然而，事情在第二日便出了变故。最新消息，柳家下任继承人因涉嫌与蓉妃不洁被皇上下旨入狱。
周畅担忧说：“现在蓉妃被禁足，柳兄被囚，京城民众议论纷纷，只怕皇上不会善了。”
“善了？”我冷笑，“皇上会想善了吗？等着吧，事态只会越来越扩大。”端木轩辕等了这些年，终于自认为有机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