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柳大人和书姑娘到了。”我们侯在外,侍从入内禀报。
“快请他们进来,赐座。”声音愉悦,调语不急不徐。
“臣弟/民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万福。”
“快请起!自家人不必多礼,难得二弟终于肯成婚,快过来让本宫瞧瞧。”座上之人在招手,神情热络。身体略一滞,我缓步上前。容貌艳如桃李,穿着富贵大方,同样一双桃花眼,眉角含笑,端庄温柔。这就是端木轩辕现在的皇后,慕容蓝钰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我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柳如仙。
好姐妹抢了自己的丈夫,坐着那原本属于自己的宝座,本人却以其准弟妹的身份来朝见,这事谁能料到?我自嘲,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果然万事皆有可能。
柳如阳被太监宣走了,说是皇上有事找他。我偷瞥一眼上位之人,心底冷笑。
“你和她,两人神韵很像。”
“娘娘在说谁?”人活二世,演戏,谁不会?以前的慕容蓝钰不是不会,她只是不屑。
“啊?本宫有说什么吗?想是妹妹听岔了。”恰到好处的失态,恰到好处的欲盖弥彰。挑拨离间计?看来这对姐弟之间的关系,也还有待商酌。
“柳家是大家族,二弟又是柳家唯一的男嗣,将来继承家业,传承香火等大事,都得靠他。妹妹是二弟的心头肉,将来要多替他分忧,多为我们柳家开枝散叶。男人偶尔喜新厌旧,实属正常。大家族里有个什么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罕事。这些话,以二弟对妹妹的爱护,他定是不会说,所以我这做姐姐的替他说了。妹妹可别见怪。”被拉的手指处传来力道,暗含警告。
果然是一家人!
我状似毫无心机,“可是……可是公子说了,他只娶我一个。”
“什么?!”凤眸内的怒气一闪而逝。到底历练过,她镇定得很快,脸色缓和了轻笑:“男人哄女人时,都会这样说。妹妹真傻,你还真信了不曾?”
我用力点头。随即来一句,“当初皇上也这么和娘娘说过吗?”
仿佛石化般定住,久久,柳如仙才冷冷一笑,“本宫没那福气。”
“啊?”我吃惊,顺势抽回手捂住嘴,然后小声说:“难道真像外面传言所说,皇上只喜欢已经过世的孝仁皇后?”
柳如仙像被人狠狠煽了一耳光,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纷呈。我内心愉悦,享受这种报复仇人的快意。媚人的凤目陡然一寒,霎时凌厉如剑,她就这么看着我,冷冷问:“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诚惶诚恐,声音不知不觉带上哭腔:“娘娘——”
“皇后娘娘!”柳如阳箭一般跳进来,他拉起我,眼神似有新仇旧恨般瞪向座上之人。
“二弟这是什么意思?!”柳如仙拍着凤椅起身。意识到失态,她赶紧定了定神,遂咽着口水,板脸说:“妹妹请先回避,本宫与二弟两人有些体己的话要说。”
我暗想:正求之不得!但我面上还是很惶邃,战战兢兢行了礼,随即远离战场。
“书缓的事,你不要插手。”柳如阳的声音。
“不插手?我能不插手吗?!柳家离不开我,我也需要柳家。你是柳家的下一任当家,怎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落魄女做正妻,你疯了?!”我摇头喟叹,唉,真是沉不住气,这么快就怒不可遏了?
“姐,你幸福吗?蓝钰的死,你不愧疚吗?你们曾经是那么好的姐妹,不是吗?你用尽手段得到你想要的,你可幸福?”
柳如仙没了声。
室内沉寂一会之后,又听到柳如仙开口说话:“你娶她,是已经忘记蓝钰了?蓝钰的死,比起你与轩辕做的,我算什么?”女人的声音低了下去,透着疲惫:“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不管怎样,蓝钰已经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我们再针锋相对,我们再争再吵,她也不会回来了。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不曾认识她,甚至我宁愿自己没有出生在柳家!”声音激越委屈起来,“我们是柳家的孩子,有守护柳家的责任……责任!你知道吗?这两个字就像枷锁,它牢困了我!其实我很羡慕她,至少,她活得比我鲜活,即使她死了,她也比我在你们的心中重要,不是吗?所以我嫉妒她,我抢了她的男人,抢了她的荣华富贵,抢了她的一切……”
“你够了!”柳如阳出声喝止。“蓝钰过得没你说的那么好,”顿了顿,男人最后说:“别忘了,你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刚才的样子……最好不要让那个人看到。”
柳如仙的声音近哭:“你们就知道护着她,她活着你们宠着护着,她死了,你们还这样!”
宠着护着?我无语。人,是不是总能很容易看到别人拥有的幸福,却忽略她所拥有的不幸?
柳如阳出来,他伸手像来时那般牵起我,说:“我们回家。”
回家?是啊,那里曾是我的家,但可惜,如今它不是。
对柳如仙没恨吗?不!有过的!在最初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慕容蓝钰曾对她很恨很恨过,也想过去大声质问,但我明白,那样只会更难堪。更何况我认为,夫妻之间的背叛,最可恨的人不是第三者,而是身为夫妻的一方。
“高兴了?”坐上马车,柳如阳突然说。
“什么?”我的思维一时跟不上。
他不以为意,反而自顾说起来,“她过得并不好,失眠严重,而且有时会精神恍惚。正常时,看起来确实有一国之后的风范,但只要稍受刺激,她便会像今天这样掀斯歇底,落得下层。”
我一惊,很局促不安,“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柳如阳看着我,拖起我的手背轻轻一吻,神情无比认真:“因为你是你,我想让你知道。”
马车骤然一停,失神而又身形不稳的我顿时撞在车厢壁上,锐痛感从肩处传来。柳如阳扶起我,神色极为不悦地掀帘,“怎么回事?”
疑是新人的车把式很紧张,他结结巴巴说:“回……回公子,是……是皇上身边的秦公公拦住了去路。”